白日的風起得有些莫名，為免自家寶寶受涼，甘墨起身關上窗，正準備連門也一道闔上時，這座宅子的主人到了。

    “這家夥近幾日來已經能喊人了。”

    “是呢！”她家寶寶最近又壯實了不少，再加上那層厚厚的繈褓，托抱著不覺有些吃力，是以，她轉而將正在熟睡的他輕放到榻上。

    進門的楚南公也尋了個間隙，步至案前坐下，“是以，你就準備在老頭兒我這兒躲上一輩子？”

    甘墨低垂著的眉眼一撩，抬眸笑語晏晏，“前輩可是準備趕人了？”近一年來，因著她家寶寶的緣故，她的吃喝用度是有些大，莫不是這快就把人給吃窮了？心頭莫名有些虛呀！

    一看就知道她準是想歪了，楚南公唯有無奈搖了搖頭，繼續著話題，“一般孩子要到了周歲才會講話，而這孩子不一樣，頭一個月就開始咿呀學語，這幾日來，已經能零零碎碎地認人了，再過一段時間，想來就能口齒清楚地上些話了。”

    她一頓，似乎明白了這話的言外之意，不自覺張口反問，“這有什不好？”

    這就裝傻了不是？若是不給捅破了，怕是還會一路裝傻充愣到底。

    “不好就不好在，丫頭，你本不是多話的人，而這孩子能這快就咿呀學語，卻是因為你日日抱著他，獨自言語，即便知道此時的他尚無法予你回應。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自有孕開始，除了每日在院散散步外，便閉門不出，產子後，更是如此，日子過得單調異常。”到這，楚南公頓了須臾，拄著手杖，自案前立起了身，慢道：“而偏偏，很多事情，不是你躲著，就可以不去麵對的。”

    外間風聲忽緊，甘墨俯首沉吟片刻，不解道：“無聊倒是事實，但好像，已經沒有什需要我躲著的事情了吧？”

    “那人呢？”

    “……”

    一語中的！

    “難道你不是因為害怕，怕因著子房，章邯會在你麵前變成第二個公子扶蘇，方才躲到老頭兒我這兒，索性對一切的一切閉目塞聽？”

    唉，非得這幹脆利落地給她捅穿個窟窿出來？

    “而你最害怕的，是走出去後，見到某人嬌妻愛子，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吧！畢竟，已經一年了。”不得不，這記補刀來得夠狠。

    “……”

    眼見坐在榻邊的她低埋著頭，沉默不語，楚南公邁開步子，行至她身前，睇了眼榻上那隻睡得正酣的家夥，強有力地再次補刀，“現在的你，除了這孩子外，還有什？你覺得孤單，所以日日抱著這孩子，自顧自地言語。產後的女子，尤其是夫君不在身旁的，皆有此症狀。丫頭，你自然也不例外，就算你裝得再自然，再像那回事，也終究讓老頭兒從這孩子身上瞧出了端倪。”

    ……瞧出端倪的，是那位老大人吧，所以這倆一合計，索性由這老一輩的出麵做了客？

    “你也是時候該出去走一遭了，跟這亂世脫離太久，不是什好事。有些人再不去見上一見，怕是這輩子都再見無法了。”

    他苦口婆心地了這久，眼見著都有些鬆動了，自然不能半途而廢，

    “丫頭，現在你有孩子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也能勉強熬過，但這子總有長大的一，到時，孤枕難眠，那一夜夜的，你如何熬得下去？你再不回去見他，時間拖得越久，你就越不敢麵對，變數自然也就越多，到時，很可能他就真的成為人夫甚至人父了，你，當真甘心？”

    她是不怎甘心啦，不過……

    “前輩，你確定，你那可憐兮兮的描述，的不是至今未娶妻的你自個兒？”

    “……”楚南公默了半晌，終不再努力，“老頭兒我言盡於此，你要是真準備在老頭兒我這兒呆上一輩子，老頭兒我倒也不是養不起，就怕你老來後悔。”

    很多掩埋在深處的東西被人全部掘了出來，她倒是安靜得很。夜，甘墨撫著自家寶寶像極了他的眉眼，神色漸轉清冷，而她家寶寶好似也被這與平日迥異的氛圍感染到了，原本在四處打轉的一雙眼，在自家娘親的臉上逡巡片刻後，難得地蘊起了淚花，開始聲嘶力竭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