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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太陽已經懸到頭頂，該吃午飯了。

    他推著車子，懵懵懂懂地往馬路上走。忽然感到後背被什東西夾了一下，便立住腳，伸手到後背摸了一下，捏住一個東西出來，原來是隻螞蟻。哎，人倒黴，喝涼水都磣牙，連的螞蟻都來湊熱鬧，非咬他一口不可。教了一輩子的《孔乙己》，並不理解孔乙己被人嘲笑的落魄窘境，現在才切身體會到孔乙己的境況。他想不到，竟然有這一，自己也落魄到和孔乙己一樣的境地。

    在實驗中學的斜對麵，又看到一家中介，盡管希望不是很大，卻依然不死心地進去詢問。老板娘得很幹脆，沒有房。意料之中的事，也不再失望了。失望得太多，已經麻痹了。旁邊卻有家飯鋪，正是他急需的地方，便貓腰走了進去。

    所謂飯鋪，僅在自家門前搭個竹棚。一個灶台一張桌子幾隻凳，就叮叮當當做起了生意。顧一平要了一碗蛋炒飯，在油乎乎的桌前坐下，望著米飯愣怔了半，才猶疑地拿起竹筷。一粒粒米飯猶如堅硬的沙子，卡在嗓子眼難以下咽。他就著開水，像吃藥似的，一口口地勉強吞下去，卻不知道是什味道。頭腦猶如碩大的石塊，沉重得抬不起來。

    一碗飯下到肚，他沒起身，仍坐在桌旁望著空碗發呆。周圍中介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一間房，吃過飯的顧一平不知道往哪兒去。李白，蜀道之難，難於上青。而現在租房竟如蜀道一樣，比上青還難啊！叫不應叫地地不靈，人生似乎已經走到絕境啦。

    他極度困乏，渾身軟綿綿的，好像霜打的菜秧。就這坐著，坐著……反正店沒有第二個顧客，老板也不趕他走。足足坐了四十分鍾，才如夢方醒，付了錢出來，站在門前茫然四顧。隔壁中介的老板娘，看他滿臉寫滿痛苦，動了惻隱之心，關切地走到他跟前問，還沒租到房嗎？

    顧一平失神地望著她，隻默默地搖搖頭，無力搭話。矮的老板娘仰起臉對他，前幾聽桂花園一家有正規房，50元一個月，你去看看還有沒有租出去。

    桂花園一帶有幾十棟住宅，很難找的。他問老板娘能不能帶他去看看。老板娘指指身旁五六歲的孩子，對不起，走不開呀，你自己去找吧。然後好心地告訴他門牌號碼。

    顧一平好像被注射了一針興奮劑，立刻來了精神。一腳跨上車子，著急忙慌地來到東麵那片住宅區，繞著幾十幢樓房兜了一大圈，終於找到老板娘的那棟樓。

    樓房很舊，牆體滿是塵灰，鋼門鋼窗的油漆都已剝落，露出塊塊鏽跡。至少有0多年的房齡。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房子還有沒有租出去。

    敲開門，出來的是一個老奶奶，大約60來歲。雖然頭發灰白，腰板還算硬朗，話清爽脆響的，一點兒不含糊。她，房子是她兒子的。南麵那間單獨隔出來出租，租金要50元一個月。比中介的多了100元。房子前麵還有一排自建房，東頭兩間已經租出去。西頭還有兩間，一間是廚房，一間租的人剛剛搬走，正空著。要租，可以便宜點，每月50元。

    正規住房價格太高，自建房就自建房吧，顧一平讓老人打開看看。從她家對直穿過去，到了南門庭院。靠院牆建有一排板房，綠色泡沫鐵皮搭建的，一排四間，四個窗戶四道門。

    老人打開第三間空房的鐵鎖。顧一平推開門，剛要跨進去，一股濃重的黴味撲麵而來，差點沒讓他背過氣去。他收回了腳步，站在門口朝張望，麵積比他的書房大不了多少。靠牆有一張木床，床腳頭放著一張方桌一把破椅子。窗戶邊還有一個四五層的儲物櫃，可以擺放牙具漱口杯之類的東西。

    老奶奶，前麵是幾個學生租的，不按時交房租，就把他們趕走了。走時儲物櫃也不要了，你要用得上就給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