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大床上,被子伸出一隻指節分明且白皙漂亮的手, 遠看著都像是羊脂白玉雕起來的工藝品, 還是能放進博物館展覽的那種。
然而, “工藝品”隻是毫不憐惜地抓住了床頭的複古色金屬鬧鍾, 悶回了被窩。
又過了幾秒, 已經關掉的金屬電子鍾被從被子下扔到了鋪著羊毛毯的地板上。
露出被子的“工藝品”快速的縮了回去, 它的主人在被子下閉著眼睛, 纖長的眼睫抖了抖,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笑。
隻可惜這可貴的平靜持續了不到三秒, 就被這間主臥東南方向那個探在牆角的擴音器再次打碎了——
無比可怕而魔性的音樂, 在整個主臥震蕩起來。
許久之後,被子掀開,穿了件黑色絲質睡衣的年輕人狹著漂亮勾人的桃花眼, 目光呆然, 露出毛茸茸的腦袋和漂亮的鎖骨,坐起身來。
低血糖還起床氣的杜文瑾陰森森地盯著那個擴音器, 盯了幾秒,發現沒法用目光讓它原地爆炸, 隻能帶著低氣壓去床頭翻。
翻了一會兒,他手多了一副耳塞。
“……”
睡眼惺忪的美人露出微呆的滿足笑意,塞上耳塞, 抱住被子滾回了被窩。
吵噪的音樂於是也停了下來。
半分鍾後, 主臥的門被人砰地一聲從外麵踹開。
“杜、文、瑾!”
來人望著床上被子下鼓鼓的一團, 磨著牙,走上前,一把把薄被掀了。
……
二十分鍾後,杜文瑾下了樓,意識清醒狀態下,看見的第一個活物就是他的經紀人——selina姐。
“早安。”
杜文瑾再自然不過地走到餐桌邊,端起了溫熱的牛奶。
“早、安?!”
處於一點就炸邊緣的selina惡狠狠地磨牙——
“哪早?哪安?!——這都幾點了?而且你又是為了什跟顧靜也掰了?!”
“嘖,這暴躁。”
杜文瑾似笑非笑地側了下頭,“selina姐需要一枚早安吻安撫一下嗎?”
“別轉移話題!”
杜文瑾歎氣:“起晚是因為昨跟美人在床上大戰了三百回合,分手是因為之後被顧影後發現,於是她把我踹了。”
selina麵無表情。
“有生之年,我能從你嘴聽見一句正經話嗎?”
杜文瑾喝了一口牛奶,然後蹙了眉,漂亮的桃花眼帶上點嫌棄的情緒,望了一眼手的杯子。
“我能不喝這個嗎?”
“不能。”
selina繼續麵無表情,“因為你矮。”
“……”
杜文瑾難得沉默了兩秒,辯解,“179不算矮……而且四舍五入也180了。”
selina冷笑:“那就喝到你不四舍五入也能180再吧。”
不想再討論這個關係到男人尊嚴的問題,杜文瑾選擇轉移話題。
“新劇開拍不是明的事情嗎?你今來做什?”
“顧靜昨晚聯係我了。”selina,“她表示沒有其他要求,隻想跟你再有一次分手晚餐。”
“……分手晚餐?”
擎著的杯子停在半空,杜文瑾微怔地望過去,嫣紅的唇角殘留一點乳白色的痕跡。
站在那兒的人隻穿了一套黑色的絲質睡衣,大片精致白皙的皮膚在領口露了出來,其餘地方沒有半點花紋式樣,幹幹淨淨的,仿佛纖塵不染。
與平素那副浪蕩不羈的模樣相比,罕見地帶著點懵懂的滯然。
selina看得神色極不自在,她轉開視線,輕咳了一聲。
隻不過沒等她放軟語氣,就聽見那個方向一聲謔弄的輕笑——
“隻聽過分手炮,原來還有分手晚餐?”
selina:“……”
“一個月了連人家手都沒牽過,還分手炮——你確定你不會全程啞火?”
放下空了的牛奶杯,杜文瑾笑道:“selina姐,你這樣毒舌下去,可是會嫁不出去的。”
selina充耳未聞,麵無表情:“餐廳我已經訂過了,晚上讓司機直接送你過去——這次處理好,再像之前宋娜那次一樣,我就把你扔到海喂魚。”
杜文瑾原地行了個紳士禮:“遵命,selina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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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芷蘭”海景餐廳。
能在這露麵的客人,素來非富即貴,所以當侍者見了走進來的杜文瑾時,也隻是平靜淡定地把人引到了訂好的位置上。
杜文瑾有點意外地見到了已經等在那兒的顧靜。
“來得這早?”
杜文瑾坐到了侍者拉開的椅上,輕笑。
對上那副無懈可擊的笑顏,顧靜在心歎了一聲,也便換上笑臉:
“以前讓杜少等了那多次,這最後一次,怎也該我來等您才是。”
“我像是那計較的人嗎?”
杜文瑾玩笑問道。
顧靜張口欲答,卻是視線一頓,有點怔然地望著杜文瑾身後的方向。
杜文瑾剛準備轉身,就聽見個低沉的聲線震響。
“瑾兒。”
“……”
杜文瑾臉上的笑意倏然停滯,連背脊都明顯地僵了一下。
半晌後,他從僵直慢慢恢複,起身,目光無瀾地望向身後的男人。
“方先生。”
方之淮的麵上仍舊沒什明顯神色,唯獨一雙墨黑的眼瞳情緒稍落。
“我以為,你還會跟我置氣。”
“我哪敢?”
杜文瑾笑得眉眼涼薄,“昨晚我大哥耳提麵命,講方先生得罪不得,我伏做低地迎合尚來不及,怎敢——又怎有資格跟方先生置氣?”
方之淮無奈地望著杜文瑾。
——話話外全是豎起來的尖刺兒,老虎磨著爪子恨不得撲上來撕咬一番,嘴上卻還什“不敢”。
真想把那爪尖兒全剪了,再掛上銘牌,就一直拴在自己身邊……
方之淮眼神一暗,麵上卻不顯,他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侍者,伸手指了指顧靜坐著的桌。
“我就在這用餐。”
完之後他才看向顧靜,“顧姐不介意吧?”
顧靜對這個看起來氣質淡然的男人有多高地位多大勢力再清楚不過,此時一聽方之淮主動開口與自己問詢,不由受寵若驚,忙點了點頭。
“當然——”
到一半,她才想起今晚是來做什的,不由心擔憂地看向杜文瑾。
杜文瑾此時一雙漂亮勾人的桃花眼滿是冷意地望著方之淮,哪還注意得到她的神情?
隻不過聽見了顧靜答應,他卻無論如何也不會當著侍者駁她的麵子。
於是也就冷著眼答應了。
三人坐到了同一桌,侍者帶上來新的一套刀叉餐具,將黑底金紋的菜單放到了桌上。
“lady firs”
杜文瑾將菜單遞到顧靜麵前。
顧靜含笑點頭,指了自己的菜品之後,詢問的目光投向兩人。
杜文瑾猶豫了一下,方之淮已經接過了菜單。
他簡單地翻了一遍,跟侍者報出了幾個菜品,然後將菜單遞還給對方。
“雙份。”
侍者一怔,而旁邊隨著方之淮一個一個菜品報出來,臉色愈發涼下去的杜文瑾輕攥了拳:“你……”
“口味變了嗎?”
方之淮截住了他的話音,眉峰微蹙,“不喜歡這些了?”
杜文瑾把那口抑鬱的氣咽了下去,唇角一勾。
“方先生百忙之中,還記得這些,倒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話是這樣的,他眼底的冷意和語氣的嘲諷卻半點沒客氣。
方之淮沒計較杜文瑾的冷意,抬手與驚愣的侍者示意了下,對方行禮離開。
然後他才轉回視線,落到杜文瑾身上。
隻不過這一次,沒等方之淮開口,杜文瑾先起了身:“我去下洗手間。”
他完轉身,走得幹淨利落,一點猶豫都未存。
桌上顧靜與方之淮兩人斜對而坐,顧靜心跳加速了些,餘光去瞥方之淮的神情。
卻見方之淮隻是一瞬不瞬地望著杜文瑾的位置,就好像那人還坐在那兒尚未離去一般。
目光專注得讓顧靜心莫名地覺著古怪。
沒等她細去思索那眼神之中的含義,就見方之淮也站起身來。
“抱歉,我先離開片刻。”
顧靜一怔,等她回過神來,桌旁已經隻剩自己形單影隻了。
她坐在那兒神色糾結了幾秒,像是下定了什決心,從手包拿出手機,快速地發了一條信息出去。
“跟著我。”
發完之後,顧靜對著隨身鏡整理了下妝容,起身追著方之淮離開的方向走去。
方之淮此時正站在洗手間外的長廊上,神情微沉地望著地麵。
隔著十幾米的走廊入口,顧靜瞧見了方之淮的身影,眼底掠過一絲緊張。
她視線四下一瞥,尋了個合適的位置,再確定身旁無人,就將右腳的細跟在那堅硬的大理石上用力一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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