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禎自噩夢中驚醒，發現臉上一陣黏膩，眼前景象也氤氳著一層白茫茫的霧氣。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雙眼逐漸恢複清明，待到神識回複，勉力支起身子之時，猛地發現身旁有一個與他年歲相若的女孩。

    他立刻縮起身子瞪著那個女孩，麵色緊張而凝重，不自覺地表現出了少見的敵意。

    那女孩霜雪一般的淺灰色瞳眸十分空靈，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看著譚禎的過激反應也隻是偏了偏腦袋，神色有些迷茫。

    “你……好？”

    她略顯細柔的聲音在這透著熒光的洞中產生了回音，動作怪異，言語生硬，譚禎眼前的一切顯得十分詭異而綺麗。

    他仍舊弓著身子，仔細打量了四周，赫然發現這是一處洞穴，岩壁上還隱約能看出道道抓痕，其中一側岩壁呈清透的冰藍色，若是仔細分辨，還能看出內有細密雜亂的靈氣以絲縷狀態在暗自流轉。

    也正是因著這麵光壁，整個洞穴才能借光看的分明。

    他心中暗道，這莫不是什妖獸用利爪開鑿的洞穴？

    正在譚禎思索之時，那女孩毫無顧忌地靠近了他所在的玉榻，手中捧著不知名的一盞群青色的溶液。

    她以闔疊的碧羅葉作了簡易的杯盞，從葉麵交合處滲出了些許液體，在下落的過程中便消弭在空氣中。

    女孩卻好似全然不覺，隻顧著朝譚禎瑟縮的方向移動。

    譚禎大駭，結巴著大吼：“你！別，別過來！你要幹什！”

    她輕蹙細眉，腦袋又偏了偏，未束發髻也未著珠釵的發絲四散，柔順地垂在身側，口中喃喃道：“你，不哭，喝水，甜！”

    這身量嬌的女孩兒不斷湊近譚禎，譚禎不著痕跡地向後挪動著退避，直到退無可退的境地，他抖著嗓子哭喊：“你別再過來了！”

    那女孩顯然被他的喊聲驚了一下，她伸出藕白的手臂將葉盞遞給譚禎，便乖巧地不再挪動向前。

    譚禎咕咚一聲咽了一下口水，他未曾想過這女孩竟如此乖巧聽話，這讓他原本瑟縮的膽子逐漸大了起來。

    他學著女孩的動作將雙手合攏，從她的手中捧著接過葉盞，驚奇地發現一大團濃鬱的靈氣被封在水中，這才造就了液體呈現漂亮的群青色。

    他在腦內仔細檢索著，卻對這液體毫無頭緒。可以斷定，這是不存在於曆代典籍記載中的不世之物。

    長在宗門十年，譚禎的修為實在微乎其微，在宗門中要排名，怕是連獸園豢養的低級靈獸都打不過。

    可若要論起讀背誌異話本、遊記手劄以及各類典籍功法，宗門中也沒誰能比得過譚禎。

    六界四族的所有典籍，除開宗門密教中不外示的傳承，其餘隻要能尋到拓本的，都能在他的腦中檢索到。

    他兩三歲的時候，便已展現出了超群的記憶力，哪怕是佶屈聱牙的晦澀功法，隻要他讀過一遍，不多時便能夠倒背如流。

    黎洛和譚肆原以為譚禎資卓絕，卻絕望地發現了一個慘痛的消息：即便譚禎吟誦一萬遍功法口訣，體內靈氣也無法像旁人那般，行通流轉隨心自如。

    也就是，譚禎體內的靈氣不由心控。

    更確切點來：譚禎，靜澹門的少宗主，是個凡人！

    譚禎定了定神，柔聲問道：“姑娘，這等品階的靈液，你能告訴我是何處得來的嗎？”

    那姑娘的喉中發出了“咕”的一聲，與她那清泠溫柔的模樣不甚搭配。她那嫩如茭白的指尖在衣服上蹭了蹭，平添了幾分俏皮絕豔之感。

    隻見她踮著步子，輕飄飄地移動到那麵通透的石壁邊，從口中噴出一簇細的冰藍烈焰，那塊凸出的部分頃刻間便融化成了她手心一攤群青色溶液。

    譚禎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這早已超出了他認知範圍的景象，舌頭在口中打了好幾次架才把話囫圇地了出來：

    “這靈液，竟是你熔煉的？！”

    那女孩沒有回話，隻顧著將手中的靈液揚起，拋灑在空氣中，看著液珠在空中顏色逐漸變淺隻至最後消散，笑得極為開懷。

    “好玩！你，一起！”

    聽到“玩”這個字，譚禎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他強忍住淚水，低聲道：“我不配玩，我玩的……已經……足夠了。”

    女孩看著譚禎眼隱隱躍動的淚光，似乎也被這悲痛感染，快步湊到譚禎身邊抱住他，道：“不玩，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