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一家茶館,因為氣晴麗,尉容帶著容柔外出。
這座茶館的院子,種了許多灼灼盛放的白梅。
也是因為昨日,容柔忽然提起要去看白梅。
年少時候,她也總是愛看白梅。
香山別墅的院子,曾經就種著那樣多的白梅樹。
那是母親和父親相遇時,那座雪山之上就是一片浪漫。再也不相見的他們,唯獨留下懷念的,不過也隻有這片白梅。
瞧見她盯著白梅看了太久,尉容走近道,“阿柔,睡一會兒”
容柔的眼睛慢慢閉上了,她疲倦的睡了過去,睡在茶館的廂房,睡在那片白梅花開的地方
尉容悄悄退出廂房,將一側的木門關上,也為她擋去寒風。
任翔走近道,“容少,曾大少已經去了倫敦”
此事也是從餘安安口中得知。
但是聽聞曾若水如今病危命不久矣,曾樓南親自前往,他是為了見她最後一麵,陪伴最後的時光
這樣的相見,究竟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卻誰也道不明
尉容駐足於原地,任翔又道,“依照醫生所,若水姐恐怕熬不過這個年關了,就會去了”
尉容默然頜首,悠遠的眸光望向前方,那是一片冬日風景,晴空下白梅那樣純潔無暇。
他似在等待,等待誰的到來
任翔好奇追望那方向,瞧見果真有人前來,那是再次而至的沈寒!
前幾日才剛離去。現下又去而複返
“容少”沈寒上前,他停步呼喊。
沈寒是來致謝,因為他多次讓他相助,更因為他相欠他實在太多
“謝謝您真的謝謝您”諸多感謝無法道明,沈寒唯有這一句。
尉容反問,“接下來你有什打算?”
他自然有了打算,沈寒聲,“我要去冰城”
收下八千萬的支票,他願意為歐佬鞍前馬後,他沒了牽掛,沒了那必須要去守護的女孩兒
尉容卻想著這樣也好,除此之外也沒有第二種更好的選擇。可他未曾應答。常添的聲音就愕然傳來,“這位夫人,請問您找誰?”
尉容望了過去,沈寒亦是望去,卻見此刻出現在茶館的貴夫人,不是旁人,正是曾樓南的母親!
曾夫人一張雍容美麗臉龐,當下隻剩下無止盡的怒氣,她疾步朝他們走去,先是對上沈寒斥責,“既然你已經帶走了她,為什還要來!你為什不帶著她永遠消失!你憑什對他動手!”
罷。曾夫人又對上尉容怒喊,“你又憑什在背後多管閑事!我們曾家的事情,什時候輪到一個外人來插手!難道這就是尉家的家教!”
很顯然,曾夫人是尾隨沈寒到此處,她終於清楚來龍去脈,得知沈寒屢次尋找曾樓南,甚至是對他動手!
而沈寒之所以能夠前來宜城,去往市政大樓,背後之人正是尉家這位!
事到如今,曾夫人也早已顧不得了,年過半百的夫人,憤怒正在不斷交織。“你們憑什自作主張,憑什讓他去找她!”
沈寒不願怒對曾夫人,他沉聲道,“他之所以會去,是因為他自己想這做!”
“如果不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曾夫人氣急敗壞,因為一切都亂了
“若水姐病重,沒多少日子了,曾大少情不自禁,也隻是為了去見她一麵”沈寒又是解釋,“請您諒解”
聽聞曾若水已至最後時刻,曾夫人也是一陣恍惚,可她還是道,“我要怎諒解!”
尉容望著她,那不過是一位母親,一位因為兒子忤逆私自外出而不忿尋找緣由的母親,一位深陷仇恨不可自拔的母親
他終於開口,低聲道,“曾夫人,我想您一定懂,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這句話。”
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
曾夫人怎會不懂,她怔了下笑道,“得容易!誰能還他父親的命來!誰能讓時光倒流!誰能讓一切不曾發生!”
沈寒沉默了,因為誰也不能辦到這些事
“尉容!你也是死逃生的人,你這多年也活在痛苦,我想請問你,你能一笑而過?”曾夫人再次冷聲道。
尉容想到了自己,想到這多年來,逃得過時光,卻逃不過內心深處的自責罪過
如果母親現在還在世,如果當年一切王父逃不過,如果母親也一如曾夫人這般反對,恐怕他也不過是走上曾樓南的道路,因為,因為無法舍棄家人,舍棄這份仇恨,他無法去讓每個人釋然,卻也無法獨自去幸福
“曾夫人,我理解您,真的理解。”尉容低聲道。
曾夫人那一顆被壓抑被多年以來的仇恨所折磨的心,突然猛地被撞擊,世上哪有人能理解
他又低聲道,“可是,曾若水是無辜的。”
曾夫人的耳畔,又響起曾樓南先前所言:她的父親有罪,可她沒有罪
這句話,她不隻是聽過一次,她早就聽過數次,在很久之前,當她得知她的兒子愛上了仇人女兒的時候
他也是這樣:曾若水沒有罪!
“她是沒有罪!”曾夫人凝眸道,“可他們相愛就是有罪!”
直至此刻,有些過往早就隱瞞不住,曾夫人不是傻子,她卻也想問一問,“曾伯齡忘恩負義!他恩將仇報對待自己的養父養母,這樣對待自己的弟弟,難道他不該死!難道他就該原諒!”
當真相被得知的時候,曾夫人近乎不能接受,她竟然嫁給了仇人,她竟然以為這場婚姻也是一種安慰。可她竟然和仇人同床共枕。甚至是讓自己的兒子去喊仇人為父親
這一切太過荒唐,荒唐到了不堪負荷!
“曾若水是曾伯齡的親生女兒!我怎能容忍他的女兒,嫁給我的兒子,成為我的兒媳婦!甚至是生下仇人血脈的孩子!”曾夫人質問著,她也想要一個答案,更想要一份救贖。
她亦痛苦無比,“我沒想過要傷害曾若水,也不想去為難她的母親!我隻想讓她們走,讓她們離開!可是曾若水偏偏和他在一起,還懷了他的骨肉!這件事情堅決不能允許!”
“難道我錯了嗎!難道我就對得起死不瞑目的曾伯廉嗎!難道他不該為了他的父親,放棄這份本來就不該的感情嗎!”曾夫人喊著,女聲驚傳來。
麵對愛人被害,仇人卻步步為營奪得了一切,她被蒙在?,兒子認賊作父那多年的冤屈委屈,她又去何處訴?
曾夫人活得太過慘烈,也活得太過煎熬
又有誰能她錯了?
不過是私心而已,不過是人之常情而已!
縱然是沈寒,也無法再爭辯,再去為他心愛的若水姐請求一份被允許的感情
寂靜之中,尉容幽幽道,“您有愛人,為了您的愛人,您怎做都無可厚非。可是,您的兒子也有愛人”
曾夫人那顆心再次被擊中,這是她最不願意去承認去深思的症結
尉容低聲道,“誰不會因為心愛之人的死而痛苦。”
曾夫人整個人輕晃了下,她切?道,“他根本就不該去愛上她!他們根本就不該相愛!”
“是”尉容也不願去否認,雖然感情難以自控,“可是,當年您也不該因為一己之私,在dna驗證上動手腳。”
曾夫人那空白一片,她記起了當年,還是少年的曾樓南,悄悄為曾伯齡和曾若水去驗dna證明親子關係。那時她為什會作假,隻因為複仇的時機未到,因為他們母子勢單力薄,隻因為她也想讓曾伯齡嚐一嚐痛苦的滋味
可她怎能夠想到,那兩個孩子,她的兒子,和他的女兒,竟然就會相愛!
“他們不該相愛!他們不該!”曾夫人搖頭喊。
之後的事情,少年少女之間因為得知並非親兄妹後,產生了微妙變化,那幾乎是克製不住的青春懵懂,被徹底吸引著,被強烈抗拒著,卻又彼此不斷靠近
“他們一定抗拒過,努力抗拒過”尉容輕聲道,那種滋味,他最清楚不過
曾夫人又記起當相愛一事被發現後,當她追問曾樓南之時,是他那樣掙紮:我控製不住!我就是喜歡上了她愛上了她!
一旦心動,就如多米諾骨牌效應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沈寒也想到了曾樓南的隱忍,他的冷血無情,卻都是那樣痛苦的所在。他更想到了曾如意,想到了曾家另一位千金,“曾夫人,您這樣疼愛如意姐。可您為什就是不能接受若水姐”
曾如意是曾夫人和曾家老爺曾伯齡的親生女兒!
這樣憎恨著曾伯齡的她,卻那樣疼愛曾如意
“如意”曾夫人一提起這個女兒,眼中愈發惶惶,幾乎是瘋狂笑了,“如果可以,如果早知道真相,我絕對不會生下她!”
當年懷上的時候,未曾來得及得知,等到生下後一切都已晚
“我恨不得掐死她!你們以為我沒有想過這做嗎!”曾夫人癡狂無比,整個人都開始顫抖,她的手都在顫抖,“我差點就掐死了她!隻差一點”
是她對不起曾伯廉,是她竟然和仇人生下女兒,若不是那一刻,尚在繈褓中的曾如意驚哭,她的手幾乎探向嬰兒,恨不得玉石俱焚。但孩子的哭聲喚醒了她,她又要怎辦,她終究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她的骨肉
“”沈寒卻被震撼了,被這一份痛苦之下的母愛震撼!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