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被老嬤嬤的話氣到了，朱由校背過身子去，大口喘氣，渾身顫抖。

    “無風不起浪，他高永壽若是沒有涉及這事，老嬤嬤怎會無故提及到他。”朱由檢彎下腰，誠懇的哀求道，“還望皇兄這次勿要再存私心。”

    朱由校臉色一變，袖間的手緊攥，“凶手若真是他，朕定當不會輕饒。”

    “皇上。”老嬤嬤突然出聲，額頭叩地，“能否再聽奴才一言？”

    朱由校眼睛一橫，指著老嬤嬤，“你若是再敢一派胡言，朕立馬要了你的腦袋。”

    “奴才不敢，隻是心存愧疚。”

    “愧疚？”

    “是。”老嬤嬤輕輕點頭，“奴才愧疚，因一己之私聽信了高千戶的話，在小太子的穿戴之物中下毒。”

    “放肆！”朱由校震怒，“你口口聲聲說，是高永壽指使你下的毒，那你告訴朕，他有何理由下此毒手。”

    “因為景陽宮的貴妃娘娘。”

    老嬤嬤的話一出，朱由校頓時臉色煞白，“說，繼續說，若是敢有半個字說錯了，朕立馬誅了你的九族。”

    “是，奴才一定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皇上。”老嬤嬤不緊不慢道：“奴才本是在景陽宮當差的，可因容貴妃染了咳疾，奴才被調到尚衣監當差，皇上雖明令禁止外人不得進入景陽宮探望，可奴才惦記娘娘的身子，便偷偷的去看望了一次，不想那次撞見高千戶也在。”

    “繼續說！”

    “高千戶威脅奴才不得與外人講那日所看到的一切，奴才隻是個當差的，想在宮中求個平安，自然不敢忤逆高千戶的話，全當那日未曾去過景陽宮，可幾日後，奴才那不爭氣的侄兒在宮外犯了事，被東廠的人抓去，東廠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進去了哪還能活命，家中就指望這一侄兒傳宗接代，光宗耀祖，奴才自然不能放任其不管，就去求高千戶，希望高千戶能看在奴才為其隱瞞實情的份兒上，救救那不爭氣的侄兒。”

    “高千戶答應奴才會救牢中侄兒一命，但有一條件交換，太子殿下不得活過大典之日，奴才一時糊塗，聽信了高千戶的話，以為他真的可以救救那可憐的侄兒，可昨日家中來信，我那可憐的侄兒早已慘死獄中，現在想來，堂堂千戶大人也是滿口謊言，失信於奴才，既然如此，奴才也不必再為其包庇罪行。”

    “你說的可都當真？”朱由校怔怔的看著。

    “奴才所說句句屬實，無一謊言。”老嬤嬤鎮定自若繼續道：“凡事都講究個公平，高千戶若是說話算數，將獄中的侄兒救出，奴才自然就當不知高千戶這人，謀逆皇子的罪奴才一人承擔，可是他失信在先，奴才也不必——”

    “住嘴！”朱由校雙目猩紅，一腳踹在老嬤嬤的左肩上，老嬤嬤身子往後倒去，嘔出一口鮮血，仍不肯停下，“皇上若是不信，大可讓他與奴才對峙，奴才也想知道他為何失信。”

    朱由校蹲下身子，劍抵著老嬤嬤的脖子，啞著嗓子，“太子那小，他還那小，你們怎能下得去手，啊——你說，你怎能下得去手，他還那小，他還未叫朕一聲父皇。”

    “他做錯了什，你們要這對他！！”朱由校憤怒到極點的嘶吼，身子搖搖欲墜，幾欲倒下，朱由檢連忙上前去將其扶住，“皇兄，身子要緊。”

    “來人，帶下去。”

    “且慢。”朱由校抓著朱由檢的胳膊慢慢站起，“你隨朕去見他，朕要他親口承認。”

    牢獄中，一如既往的陰暗，潮濕，高永壽蜷坐在角落，後背貼著牆麵，即使已經努力的控製自己不去想，可腦海還是頻頻閃過滿是鮮血的小臉，這樣的場麵讓人崩潰。

    “皇上駕到。”

    腦子像是有根弦，一聽到這人的名字，就會機械的撥響，然後去靠近，是鎖落的聲音，高永壽猛的抬頭往牢門外望去，沒有見到想見的人，而是再次被上了鐐銬。

    審訊室內隻有一人，明晃晃的衣服讓人忽視不得，侍衛照例要將犯人綁在木架上，朱由校突然伸手，“不必了，你們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