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麒的左肩在流血。

    汩汩的鮮血從手腕處流淌下來，溶入傾盆大雨中。

    可他依舊沒有鬆開死死緊抓著江成路的手。

    從剛才直到現在這一刻，他幾乎是出了渾身解數想要製伏那條黑龍；然而黑龍並沒有實體，一切攻擊的作用，都隻不過是暫時驅散圍繞在它周圍的那團戾氣而已。

    所以白秀麒不得不改變策略，竭盡全力才重新抓住了江成路，卻又被黑龍一爪在肩膀上劃開了幾寸長的血口。

    傷口猙獰地疼痛著，但是白秀麒全然不顧這些。他緊緊地抱住江成路，警惕著近在咫尺的黑龍。

    “放開我。”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耳邊輕聲道。

    什？！白秀麒懵然低頭。

    “放我走，白，你放我走。”

    江成路的臉頰已經有一部分染上了黑氣，但他依舊努力地朝著白秀麒露出最為溫柔的笑容。

    “白，你相信我，按我的做，不會……不會有事的。”

    事到如今，白秀麒已經分不清楚這究竟是真話，或者僅僅隻是一句安慰的謊言。

    他隻知道自己正在不住地顫抖著，這種顫抖源於—種深深的恐懼，甚至要比死亡本身更令他膽戰心驚。

    “我不能冒這個險。”

    他反而愈發摟緊了江成路：“如果你消失了……如果阿江你不在了……我……我……”

    “你忘了你自己曾經過的話嗎？”

    江成路伸手愛戀地撫摸著他的臉頰。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白秀麒。也根本沒有什江成路。他們隻是我們心的一道幻影，一種欲念……所以隻要我對你的欲念不死，我就會一直。永遠地守在你的身邊。”

    完這句話，江成路再也不等白秀麒的回答，用力將他從自己身旁推開。下一個瞬間，黑龍的戾氣就撲了過來，將江成路完全吞沒了。

    無助之中，白秀麒唯有睜大眼睛看著魂與衝回歸於江成路的體內。

    魂魄融合的過程比想象中的要平靜許多——除去額前同樣出現了金印這一點之外，江成路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他輕輕地甩了一下手臂。侵染在他身上那股黑氣立刻退散到了空中。

    漫長的等待無疑是一種煎熬，於是白秀麒忍不住輕輕地試探了一聲。

    “阿江？”

    仿佛是聽見了這聲呼喚。江成路睜開了金光燦爛的眼眸。

    兩個人的視線再度相遇，白秀麒看見江成路的嘴角動了一動，竟然展露出了一個無比溫柔而熟悉的微笑。

    “我是……”他用白秀麒無比熟悉的聲音道：“我是太上耀魄寶帝君。”

    聽見這個回答的時候，白秀麒隻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一瞬間凝固了。

    江成路呢……那個玄井公寓的江成路呢？那個與自己在無數個長夜互相依偎的人。到哪去了？！

    “白……”

    萬念俱灰之中，白秀麒再度聽見了一聲熟悉的呼喚。

    他飛快地抬起頭來，卻又在與那雙金色眼眸對視的一瞬間，重新陷入失落之中。

    “為什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曾經的江成路，如今的太上曜魄寶帝君柔聲問道。又輕輕托住白秀麒一縷在氣流中飄動的長發，送到嘴邊輕吻。

    “我還是你的阿江啊。還記得我們在玄井公寓的家嗎？你在客廳插的花已經謝了，等我們回家之後再買新的換上怎樣？這個季節，就買黃水仙怎樣？用你的鮮血供養的黃水仙，永遠都不會凋謝。就像我對你的愛。永遠永遠都不會消失……”

    突然間，他又用力扯著這縷頭發將白秀麒拽到自己身邊。

    “可是我也沒辦法不恨你！恨你的欺騙，你的陰謀。恨你把我囚禁在這黑不見底的深淵兩千年！”

    到這他深吸了一口氣，眯起眼睛看著因為白秀麒因為痛楚而扭曲的表情。

    “不過現在，我終於又完整了，終於又自由了……我又可以這樣觸碰著你，用這兩千年來截然不同的兩種記憶，一邊愛著你。一邊折磨你。哈哈哈……光是想想就讓人興奮，不是嗎？”

    拽著長發的手轉了兩圈再度勒緊。逼迫白秀麒再度痛呼出聲，緊接著另一手掐住他的下頜，指尖在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

    溫熱的血液落入嘴角，鹹腥氣味在口腔中擴散著。白秀麒哽咽了一聲，閉上雙眼，輕聲問道：“要怎做，才能夠平息你對我的恨？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