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風像耳朵失聰了似的，對自己的名字沒有絲毫反應，不慌不忙地繞過阿財那個大樁子準備離開。

    “看你這腳底抹油的敗家子哪逃！”李老爺機智一笑，趕在他前麵把門簾卷起來，又衝著門外喊道，“請進來吧！”

    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低著頭進來了，對著屋的人打躬作揖後，朗聲道：“少爺，且跟我回去吧，老爺和夫人還在府上等著你清點行囊。”

    周稚風站在原地一聲不吭，也並沒有再移步向前的打算。

    男管家抬頭見到他的一身裝扮，微微一怔，竭力收起收起驚訝的表情，笑著對眾人：“我家少爺還有私務要忙，在下替他對各位表示惜別。”

    三言兩語間，大概是什狀況，蔣倬雲已經明了。

    幾個月前朝廷下諭改變官製，大多官員都遣散為民，匆回故鄉，看來水居知府也未能幸免於這一改裁。

    如今周府已名存實亡，開始籌備舉家衣錦還鄉，難怪周稚風會每日穿著不惹眼的衣衫出門閑逛。

    周稚風麵臨的狀況，還和傍晚在李宅瞎編的故事有幾分相似！怪不得李老爺由那幅相似度為百分之十的畫，就能聯想到是他！

    可是為什？為什對他的離開感到失落？心像被緊緊禁錮住了一般！不行！不能給安吉分享這份酸楚！

    蔣倬雲咬緊嘴唇，把身子蜷縮起來，安吉的手心已經覆住了她的手背，給她帶來一絲奇異的溫暖安慰。

    安吉的臉也是同樣蒼白，她早已知曉知府一職被罷免，但卻不知道周氏一家會離開水居，若是知道，還不如讓一切停留在蔣倬雲被周稚風氣哭的那晚。

    這是她第二次懷疑自己做錯了什。

    蔣倬雲的腦海接連閃過與他第一次相遇的片段：在熙熙攘攘的七夕廟會上的第一次回眸，忽明忽暗的燈籠映照出他略帶哂笑的柔情眉眼；在屋頂一起看布滿明亮碎片的銀河，她讀不懂星圖，也不關心兩人的命運是否會在未來某處交匯，那一刻，他們的距離已足夠接近。

    是否在分別時刻，回憶翻來覆去都是這些把人搔得心癢的情景？有關他固執己見、狂妄刻薄的證據一件也想不起來。與同他一起仰望漫杉樹針葉在寂靜中四散飄舞相比，與貼近他、透過他散發的清新木質氣味細數時光流逝相比，這些才是沁入她記憶的荒唐甜蜜啊！

    她對她意識到的內容感到吃驚，怯生生地抬頭想再看他一眼，也許這會是最後一眼。

    周稚風也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她，她感到那深邃的目光中夾雜的珍視和不甘正敲擊著她。

    蔣倬雲下意識鬆開了懷的東西，她點燃一絲苦笑，右手扔出那把劍重重砸在他懷，冷冷地：“還呆站著，是因為這個吧？”

    男管家對她深鞠一躬，轉身對周稚風眨著眼睛催促道：“老爺也是三番五次找不到少爺您，才出此下策……現在咱們可以動身了嗎？”

    周稚風不自在地笑了笑，避開她的目光再次把劍擱在桌上，平靜地：“收下吧，做個留念。”

    完邁著大步離開，男管家也拱手退了出去。

    為什每次都要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蔣倬雲僵硬地坐著，在他跨出門的那一那，她的眼睛也跟著夜色一起暗淡了下來。

    不知內情的阿財揮著手，對著門外大聲：“周兄，明日午時，大苗農莊，不見不散！”

    貝識也把手搭在嘴邊衝門外大喊：“你可別把我倆的事給出去啊！”

    安吉伸手一把扯過貝識的襯衫衣領，咬牙切齒地：“都是被你的晦氣給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