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年11月的錦州，寒風凜冽，不僅想刀子一樣劃在人的臉上，更是鑽入人的骨頭縫，鑽到人的心頭，那種徹骨的寒冷讓人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腳趾砍下去。白山黑水間的人們早就已經不出家門了，與其看到沒有溫度的太陽，倒不如躲在屋子，除了照顧家中老人，提著兔崽子的耳朵給他兩腳，就是喝點高粱烈酒，抽兩口旱煙，再唱一段朗朗上口的二人轉調，盼著晚上抱著婆娘滾上炕。

    家家閉戶，村子除了北風的咆哮，沒有任何聲音，仿佛每一戶人家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以至於連林老疙瘩的病，也沒人想得起來。林健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平時體壯如牛的父親怎就病倒了，連話也不出來，隻是“兩頭放花”的吐著、拉著綠色的汙穢物，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水米不進，僅僅三日的光景，就已經是皮包骨頭，目光渙散了。林健跪在床邊，手端著一碗水，試圖讓父親喝一點，可剛灌進去一口，父親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沒人想得到，這骨瘦如柴的林老疙瘩竟然能吐出這多東西，仿佛連自己的五髒六腑也化作了濃水吐了出來。

    林健沒見過自己的母親，據父親是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葬在了祖墳，可是隨著父親決定搬家，林健也再也沒見過母親的墳墓，兩個人剛搬到正二村時間不長，連街坊都沒有認全，父親竟然也倒下了，1歲的林健雖然已經成為了一個大夥子，可終究也沒辦法一下子就承受成為孤兒的衝擊。

    “爹，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咋整啊，爹啊，我以後都聽你的話，你別留我一個人啊”林健在床前放聲大哭，而林老疙瘩則是目光呆滯的看著花板，實在是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不知是否是聽到了兒子的哭嚎，還是真的存在回光返照的，老疙瘩的瞳孔突然一縮，仿佛又有了神采一般，右手突然抬起，手指著屋中靠牆根放著的一個大木箱子，並且努力的想張口話，卻怎也吐不出一點聲音，隻是用喉嚨囫圇的出一些音符“五、五”。

    林健顧不上擦眼淚，趕忙問道，“爹，你想要什？”老疙瘩沒有看林健，隻是依舊發出“五、五”的聲音。“五？什意思？爹，你想啥？”老疙瘩仿佛耗盡了最後的氣力，喉嚨不再發出聲音，手也放下了，滿是血絲的雙眼在渙散前的最後時刻，望向了兒子林健，不曾有欣慰，也不曾有悔恨，隻是麵無表情的麵向了死亡，望著花板，撒手人寰，留下了林健，淪落成了孤兒。

    “爹！”林健見爹生機已絕，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父親生前和自己的點滴事像放電影一般在林健的眼前閃過，又想到自己以後再無依靠，家中糧食和錢財都不多，新搬到村子，無田可種，也無親可投，以後自己的生計可怎辦啊，想到這，林健更覺如五雷轟頂，腦袋發脹，眼前金星閃爍，幾欲昏倒。

    林健強掙紮著站了起來，心想著，無論如何，先將父親埋了，之後的事情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老爺要是不想收了我的命，我沒準還能活，要是真隨了父親一起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想到這，林健伸手想把父親的衣服相貌整理好，等過了頭七，就把父親葬在後院，等以後有能力了，再把父親遷回祖墳。

    正整理著，林健猛然間注意到父親的右手握拳，唯有食指伸了出來，想起來父親臨死前指著家的木箱子，似乎是想要隻給自己什東西。林健趕忙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箱子前，打開箱子一看，隻是一摞摞的衣物和雜物，既沒有什重要的東西，也沒有什特別的物件。林健外外把箱子翻了個遍，所有的衣服全都打開，所有的口袋都翻了個遍，什都沒發現，要真的有什東西，也就有一張畫，就好像過年家家戶戶啊貼的年畫，上麵有很多人，像菩薩一樣做成兩列，背後有佛光，這些人的穿著也很奇怪，像極了清朝官員的朝服，但上麵又沒有繡著飛禽走獸，隻是素色的布料，每個人的臉上沒什表情，坐在後麵的人甚至看不清楚臉上的五官。“也沒啥東西啊？”林健自言自語道“那我爹最後是想要啥？”林健一時想不通，便也就搖了搖腦袋，不去想這些事，隻是把畫揣到懷，繼續整理父親的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