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修羅之轍

    夜靜花間明露，曉涼竹外晴煙。

    ————修羅之轍

    街道上，溫陵遊率領士兵巡街，沈蓮心緩緩跟在他的身後抱著菜。

    突地，不遠的街上傳來一聲怒喝，隻見一女子緊緊護住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道：“你們欺負一個孩子，簡直是侮辱抗金誌士的名號！”

    對麵的男人冷笑一聲，道：“多管閑事！”著便拔劍意欲一劍砍下去。

    沈蓮心立即丟下菜跑過去擋在女子和孩子麵前。

    溫陵遊無奈一歎，隻聽得“當”的一聲，沈蓮心緩緩睜開眼，隻見溫陵遊長槍已經挑開男人的劍，男人立即跑開。

    溫陵遊淡淡道：“沒有能力，卻還要往前衝。”

    沈蓮心尷尬一笑，道：“抱歉，我忘記了……”

    女子安撫好孩子，起身佯怒道：“就是，方才你不過來我也能解決他的，倒是你險些被傷到。”

    沈蓮心道：“抱歉……”

    隻聽得女子一聲低笑，道：“你還真是可愛！我開玩笑的！”

    女子笑道：“我叫雲木香，你呢？”

    沈蓮心微怔，道：“沈蓮心。”

    雲木香深深地看著沈蓮心，低聲道：“蓮花……？”

    溫陵遊皺眉看著雲木香，還未等他開口，雲木香已經轉身，笑道：“蓮心，我們還會再見的！”

    暮色如血，深秋衰草連。

    李元參背對男人，道：“現在形勢對我們有利，我們也差多該行動了。”

    四宜山房。

    夏膽木坐在台階上，皺眉道：“李元參找我談話了。”

    瞿麥皺眉道：“什？他的行動這不是明擺著要挖人？”

    夏膽木道：“嗯，他同我談了很多，對時代未來的潮流分析，對當下朝廷的看法，對將來的形勢分析……很多。”

    瞿麥道：“你答應他了？”

    夏膽木道：“怎可能？我大吃大喝了一頓後，對他我對什穩健派沒有興趣。”

    溫陵遊默然，一把長槍猛地刺入草樁，草樁瞬間被刺穿。

    琴心看著溫陵遊，道：“陵遊，你不是也一起去了？”

    溫陵遊收槍，道：“嗯。”

    瞿麥皺眉道：“李元參那個混蛋現在完全是想要分化心流，還有管龍葉那個老東西！”

    夏膽木立即捂住瞿麥的嘴，低聲道：“點兒聲！”

    琴心倚在柱子上，輕聲咳嗽起來，溫陵遊拍拍他的背部，皺眉道：“你還好？”

    琴心捂住嘴，勉強笑道：“沒事。”

    他扶著柱子站起來，道：“話為什找了陵遊，不找在下？”

    瞿麥幹笑兩聲，道：“重點在這？”

    溫陵遊道：“他找你，莫非你要同他一起離開？”

    琴心笑笑，道：“不定在下會砍了他！”他轉身離去，消失在回廊上。

    夏膽木道：“他總是這樣……”

    溫陵遊皺眉離開。

    上官蓯蓉還在藥店研磨藥粉，抬頭卻見溫陵遊走進來。

    上官蓯蓉微怔，道：“你……有什事？”

    溫陵遊道：“我……來拿一些治跌打損傷的藥。”

    上官蓯蓉道：“我去拿一些。”

    她把藥遞給溫陵遊，道：“還有什事？”

    溫陵遊緩了緩，道：“嗯……我想問一下，你和琴心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你知道他有什弱點？”

    上官蓯蓉微怔，道：“你要做什？”

    溫陵遊道：“半個月前，城西地牢的羅試驗品均被暗殺化為屍水，我曾讓琴心幫我查過，他似是知道凶手是誰，但他選擇了沉默，甚至將證據銷毀。管龍葉執意讓我給他一個交代，我很難辦，況且現在是羅計劃的緊要關頭，我擔心節外生枝。”

    上官蓯蓉皺眉道：“琴心幫忙掩蓋事實？除非是對他很重要的人，莫非是……”

    溫陵遊道：“不錯，很可能就是沈蓮心。但琴心幫忙掩蓋，真是……”

    上官蓯蓉道：“弱點？重情重義？”

    溫陵遊無奈笑笑，道：“拜托，那是優點不是缺點！”

    上官蓯蓉思忖片刻，道：“起來，雖然隻是見過一次，但是琴心似乎很敬重他的大哥，你去找他試試，他的話琴心一定聽得進去。”

    溫陵遊皺眉道：“楚暮雪？”

    上官蓯蓉道：“楚暮雪性格孤高，此次出現在正和樓也很讓我吃驚，他似乎就快要回去了，你要抓緊。”

    溫陵遊點點頭，拿著藥離開。

    陰霧重，郊樹都失，膚生寒栗，稍視沾衣。

    琴聲錚錚，宛若白雪之凜然冰潔，雪竹琳琅之音，蒼悠深遠，低沉清雅。

    琴聲緩緩落下，楚暮雪道：“霧重氣濕，溫公子何不進來一坐？”

    溫陵遊緩緩步進去，庭院疊山理水，栽植花木，門前匾額、楹聯、書畫、雕刻陳設，或見橋流水，粉牆黛瓦，或見曲徑通幽，峰回路轉，既有“庭院深深深幾許”，又有“柳暗花明又一村”，步移景異，變幻無窮。

    溫陵遊不禁暗驚這的優雅別致，絲毫不亞於四宜山房精深博雅。

    他看著坐於琴前的楚暮雪，與琴心一模一樣的麵孔，卻是截然不同的氣質，凜然出塵。

    楚暮雪道：“溫公子突然造訪，必然不是為了聽在下的琴聲，有話不妨直。”

    溫陵遊回神，道：“楚公子痛快。”

    他拿出幾張告示，擺在楚暮雪麵前，道：“想必望月樓消息靈通，楚公子也知曉半月前的城西地牢羅盡數被滅屍一事。楚公子身為琴心的兄長，想必也不希望琴心成為協助凶手的嫌犯。”

    楚暮雪道：“你忘記了，我是瞎子。”

    他推回告示，淡淡道：“阿寒是什樣的人，我很清楚。”

    溫陵遊微怔，道：“你的態度很出乎我的意料。”

    楚暮雪默然。

    溫陵遊起身道：“打擾了，告辭。”然後轉身離去。

    桌上的告示散落一地，寒竹茹緩緩走出來，道：“你打算帶他回去？”

    楚暮雪道：“差不多該回去了，我不希望他深陷在情恨之中，否則十年前的悲劇還會重演。”

    琴心緩緩走進庭院，楚暮雪早已經等候她了。

    琴心走過去，道：“阿雪……”

    楚暮雪淡淡道：“承受不起，我現在見你一麵還要找人從中斡旋。”

    琴心低聲道：“不是……”

    楚暮雪將告示扔給他，告示散落一地，楚暮雪道：“撿起來，念給我聽。”

    琴心默然，就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

    楚暮雪道：“怎，不識字？”

    琴心正欲解釋，突地彎腰低聲咳嗽起來，他的臉因咳嗽浮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楚暮雪皺眉搭上他的脈搏，琴心想收回已經來不及。

    楚暮雪皺眉道：“我不日就要回江寧，你同我一起離開，你現在必須尋一處安靜之所靜養。”

    琴心收回手，笑道：“我不能離開。”

    楚暮雪皺眉道：“就是為了她，你掩蓋事實，現在身患重病，你還要留在這？”

    琴心道：“不隻是她，還有很多人，正因為時間不多了，才要盡力去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一切，不是？”

    楚暮雪道：“你這般看輕自己的生命，莫非是忘記了當年阿姐為我們死去？”

    琴心道：“活著便是對死去之人的延續，我會好好活著。”

    楚暮雪輕歎一聲，道：“你能明白最好，我隻是不希望你深陷仇恨。你是正義的，但不應該借助邪惡之手，沈蓮心亦然。莫非你想看到沈蓮心因為仇恨殺人而被宣告死亡？死了就什都沒了。”

    琴心道：“我明白，謝謝。”

    楚暮雪道：“過幾日我就要回去了，你真的不同我一起走，肺癆可是不……”

    琴心打斷楚暮雪，道：“我會留下來的，我也答應你，會好好活下去的，大哥。”

    楚暮雪微怔，無奈歎道：“你真是……”

    琴心走出院落，不禁鬆了一口氣，低聲笑歎道：“幸好叫了一聲大哥，不然就要被帶走了，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