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宮殿中央,探花郎死死地盯住沈默,不服、不忿、惱怒各種情緒湧入心間又怒氣上頭。
那咬牙切齒,那怒目而視,任誰來看都是一副仇人相見的模樣。
“……哈哈哈……”探花郎按下心中怒氣,大笑三聲,“沈秀才果真沒變,一如往常般擅逞口舌之利。”
這羅探花也非常人,前一刻還是怒發衝冠模樣,此時卻又像沒事人一般談笑風生。他畢竟是正兒八經的探花郎,見識非凡不說,自然也是頗有城府,隻因與沈默積怨甚深,而又吃了大虧,所以有了先前失態。
羅探花抖了抖肩,輕輕地抹平衣褶,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的看著對麵沈默,幽幽道:“京城有詩仙,背負長劍踏禦街,沈秀才是否認得?此人姓李,字太白。”
沈默斜睨他一眼,皺起眉頭思索片刻,最後搖了搖頭。
“聽說過,不相識。”
“哦?這倒是有些怪了……”羅探花一邊搖頭,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那李太白離京三千,遠到杭州……若不相識,何至於此?負心人?沈秀才又欠下風流債了不成?”
沈默笑了笑,臉上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心中卻在盤算著。
聽對方的口氣,難不成李太白趕來杭州了?
負心人、風流債?
不著痕跡地望了包希望一眼,眼見對方暗暗點頭,他便笑了出來。
“方聖公。”沈默朝向殿中躬身一禮,“敢問聖公,今日召見在下所為何事,若是要與人爭搶鬥狠,做那口舌之辨,還望恕在下,恕不奉陪……”
羅探花步步緊逼,應聲道:“沈秀才何必顧左右而言他,可是答不上來,說了謊話?”
……
“好了。”久未出聲的方臘揮手叫停了場間爭辯的二人,偏頭望一眼汪公老佛,軍師仍佇立在那兒一動不動,花白長眉下耷拉著眼簾,像是睡著了一樣,隻有手中把玩的佛珠在動,方臘眼見這般,也好似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京城狂士嘛,倒提起了朕的興趣,不過,既然陳箍桶將軍去了,想必到了這個時候,西湖那邊已經結束了吧?諸位愛卿以為呢………………”
“聖公英明,聖公萬歲,微臣不知聖公早有安排……”
“聖公派陳箍桶那小子去了?誒,不好,不好,這般不好,殺雞怎能用牛刀……老鄧我雖是看不慣那小子成天牛皮哄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逑樣,但也承認他陳箍桶勇冠三軍,是個以一抵百的猛將,聖公又何必派他去呢……隨便指個校尉,帶上百十號人,任那姓李的武藝再高,還不是手到擒來。”
“誒……聖公如此安排,自有深意……微臣以為,此乃殺雞儆猴,以絕後患的高招,否則往後隨便來個阿貓阿狗,就敢來城下叫陣,豈不是不好聽,也不看瞧,失了我朝的臉麵嘛……聖公聖明!陳將軍威武!”
朝內眾人對此行頗有信心,既然是陳箍桶親自出馬,那小小李太白還不是分分鍾落下陣來,被殺的丟盔卸甲,拚了命的倉惶逃竄。
眾人權然一副好心情,一番輕鬆愜意的場麵,大殿內群臣舉杯相邀,彈冠相慶,再道賀一聲晚年,四海升平。
零星的些許勸諫聲,在喧雜的宮殿內微不可聞,離開主桌的包希望與呂狀元相視一眼,不免搖頭歎氣。
方百花急匆匆地趕來秀才身邊,彎眉凝視,“你上次不是開玩笑的吧?關於李太白……”
“不是。”沈默深深地看了一眼主桌上開懷暢飲的方臘,隨即矮下頭,沉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變,你別攙和進來……那我先回去了,丫鬟還在等殿外著呢……”
“丫鬟?!”方百花拉住他的胳膊,冷聲道:“你是本將軍府的門丁,收不收丫鬟要看本將軍的心意,誰許你私自……”
“天冷,要暖床。那,我先出宮了……”
來時風急火燎,眾星捧月般包圍著秀才,將他抬得老高;去時風塵仆仆,依著慣例,身後跟有幾名士兵,送他出宮。
……
初八戌時,黑壓壓的一大浮烏雲從天空沉壓下,使得周遭變得壓抑,不逾多時,給杭州城覆上一層齊靴腰的雪毯,街上……也都是快步紛走的人。
不高的宮門發出一道“轟”的閉合聲,一把畫著仕女的油紙傘從宮門簷下撐了起來。
“沈秀……沈公子,那穿棕袍的俊朗書生與公子可有仇怨?小女身在殿外聽不大清,但也見他咄咄逼人,對公子頗為不敬。”
心知她是在說羅探花,而對她主動撐傘的舉動也很滿意,雖然雜七雜八的事灌了一腦袋,還有李太白城下叫陣一事纏繞,難免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她。
他摸了摸腕上的銀鏈,不想運勢還是沒有改變,生笑自己犯了魔愣……
……突然間像是無事可做,路過街邊攤位向望了一眼,肚子有些餓了,就往將軍府走。
搶過丫鬟手的紙傘轉了轉,片片雪花飄落下來,吹進了少許。
又將是一個雪夜。
……
☆
石橋下,一整隊鐵甲握戟的士兵,目光死死地盯住橋上。
石橋上,傘內男女正在小聲嘀咕,又道待會吃點啥才好。
??四周上橋的行人紛紛繞開了,眼下的這股氛圍應該是很糟糕的,甚至用劍拔弩張來形容也不為過。
“這個點了,莫非是要請在下吃飯?”沈默的左手握住傘把,右手隨意抖了幾下,微笑道:“哪位派來的?”
??“喲,想知道是吧?”那大刀金馬的領頭人把腳往欄杆上一踩,露出他胯下的空襠,“來,你小子從這鑽過去,本將軍就告訴你。”
??沈默多看了他一眼,對方約莫三十左右的年紀,這囂張,還真是有點欠管教。
還不待沈默做出反應,梁氏女就走到他的身前,一展雙臂將他護住,“這是我家公子,不許你們侮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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