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的有些莫名其妙，展陶以為是某種暗號，他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喬裝者離妹很近，不過，他離喬裝者也很近。若是同時出手，便要看誰更快，展陶有一定信心，可他不敢去賭，因為代價太大。牧枝雖被挾持，可內心並無害怕，她很鎮靜地往屋看了一眼，她在擔心老爺爺的安危。半晌，風平浪靜，頃刻，風車電掣。

    喬裝者的袖**出了一道劍光，不是暗箭，是一柄有手臂長短的劍，那劍不偏不倚直向牧枝去，展陶猜的不錯，他果然向妹發難！隻聽得氣流“嗤嗤”作響，長劍如光似影，如此之短的距離，僅是一瞬便照麵而來。

    展陶早就動了，在喬裝者出手前半息，他預判了行動，他的刀筆直劈砍下去，目標很明確，目的也很顯而易見，他要逼喬裝者收招，因為他很清楚，擋回這一劍是絕對來不及的！直至冰涼吮骨的劍意觸及眉間時，牧枝都未曾有半點慌忙，她的雙眼燃燒著熾烈的白光，像兩團金色的火焰，大山深處無數隱匿的妖靈開始躁怒地奔跑。可是，無論如何，都晚了一些。

    她的平靜源於何處，喬裝者知道這個答案。所以，當緊閉的木門彈開，一柄冰藍的劍破空而至時，喬裝者早有防備，他沒有後撤，因為他清楚這一劍旨在護人，而不是殺人。然而，一旦劍意中少了分殺機，那這一劍終歸是不具威脅性的。他猜對了，兩道劍意稍作接觸，便各自彌散，原來，這兩劍僅是試探，二人都未動真格的。

    在展陶眼中，兩柄實質的劍如光影般消散，原來沒有實質的劍身，隻是劍者的劍意而已。一擊過後，喬裝者萌生退意，這會兒忽而地動山搖，他足下的土壤掀開，一隻毛茸茸的大手破開地麵，朝他一把攥去。林間暗影湧動，上地下怪誕妖靈磨牙吮血，牧枝的“孩子”們來了，它們來的都很快。

    一聲痛徹心扉的哀鳴，那隻怪手被硬生切開一個血口，喬裝者在血幕中現身，他渾身染血，鬼魅的身影撤離的奇快，眨眼便沒了蹤影。展陶無意阻攔，趕到妹身邊的同時，朝屋內望去，很可惜，那木門又合上了。展陶詢問牧枝無恙，定了定神，過去堅定地叩了三下門，“老前輩，晚輩有要事相問，但求一見！”

    無人應答，林間的窸窸窣窣聲，妖靈如潮水般退去，它們摸不著頭腦，不知是何等神秘的力量，慫恿它們狂熱地奔赴此處。牧枝歎了口氣，拉了拉展陶的袖子，示意他放棄，她熟悉老人的性子，執拗而頑固，不見就不見。若不是有其它轉機，極難回心轉意。

    返回庭院的路上，展陶與牧枝推測多次，都無法證實喬裝者的身份，至於這刺客的意圖，也很難明確。他究竟是來殺誰的？他的劍，到底是刺向牧枝，或是屋內的老人？因為存在諸多未知，展陶不由擔心起妹的安危來，晚上也不敢睡的太熟，生怕那刺客再來。而這一等便是十多，無論是庭院還是山上的木屋，那刺客都再未現身過。

    也許，他受了不輕的傷？展陶這般猜測。陰綿的雨下了一月，出人預料的是，東坡先生那座很高的牆，終歸還是被朝廷的鐵輪碾倒了。莫須有的罪名，使東坡府邸遭了幾次抄家，每回都死了不少人，有傭人，也有傭人的子嗣。血水從緊閉的大門底縫滲出來，一夜便被雨水衝刷的幹幹淨淨，可饒是如此，幾次下來積攢的血垢，還是在石板深刻的紋路中，留下了觸目的痕跡。

    東坡府邸封鎖，外人不得入內，展陶在府外守了很多，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守衛輪班的機會，才偷偷溜了進去。他見到了多日不見遭遇劫口的東坡，相較想象中的抑鬱消瘦，東坡先生的精神出人意料的好。他在飲茶，是的，即便這個關口了，他還有心思飲得下茶。不過，這回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有位氣質淡雅的婦人，一邊撫摸著腕上的玉環，一邊靜靜地看著他。

    “都這多年了，娘娘還是要殺我。”東坡先生望著展陶，雙目炯炯道。

    展陶分不清那眼睛是神采還是淚花，他握緊了拳頭，心間沉重地問道，“可是，都這多年了，這究竟是為什呢？”

    東坡先生笑容有些發苦，“娘娘要稱帝，改國號，這大的動靜，總是難免要死些人的。”

    “可帝上還沒死！”展陶想到了這其間的要結。

    東坡先生搖頭，“無論是誰，隻要娘娘想，那人都活不下來，於娘娘而言，隻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