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好幾個晚上，我從睡夢中驚醒，每次都是那樣的情景。

    我從床上坐起，頭腦有些發蒙，口幹舌燥。我起身，走向床邊的那張木桌，上麵擺放著軍綠色的水杯，麵卻空空如也。我掂起桌下的暖壺，卻發現它也是空的。

    桌前，窗外，還灰蒙蒙的，太陽似乎將要升起，一輪明月還掛在空中。

    我掂著暖壺，出了宿舍門，左轉，順著樓道走著。經過了宿舍樓的保衛室，走出了這個地方。從左邊的階梯走下，不遠處就是接開水的地方。

    “嘩啦啦”——我擰開水管，用手試著水溫。這還是涼水，負責燒水的人應該還沒有來。我心想：也對，這連五點都沒有，起床號得還有一會兒才會響，燒水的人應該還在睡覺。

    我幹脆坐在了台階上，一邊等待著起床號的吹響，一邊回想著剛才的夢。

    這已經是第五次了，每次都是一樣的夢。

    夢境中，沒有任何的人，我也隻能看到自己的四肢，卻看不到自己的臉。我的手中抓著一把沙子，沙子從我的指間劃過，又落回到地上。這是一片沙海，一片平整的沙海。這不僅僅有沙子，也有一片海。遠處，我仿佛看到了兩根柱子插在水中。那是兩根六棱柱，規則整齊，好像還刻著什花紋。但是因為距離太遠，我始終看不清。每次的夢中，我都想離近點兒，去看看那兩根柱子，卻怎也跑不到那片海的邊緣。我為什一直會做同樣的夢？那樣的地方又預示著什？兩根柱子又是什？

    “建國啊，這早就來接水啊。”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早啊，李叔。”我衝他微笑道。他叫李大川，負責我們連隊的熱水供應。

    “等會吧，水燒開了還得有一會兒。”李大川打開了熱水房的鐵門，用鐵鉗子換了換燒水用的煤球。“哎！你聽了嗎？連部下發了新的文件了。”

    “什文件？我怎不知道。”我好奇地問他。連部下發文件，我這個排長都沒有聽，你一個燒水工又是怎知道的。

    “嘿嘿，我侄子在六連呢！他們連發了文件，是要挑人去奉獻西部。”李大川一臉笑容，為自己先得到消息感到得意。

    “去西部幹什？現在改革開放初期，正是東部發展的好時機，誰會沒事去西部，找那苦日子過？”我對他的消息沒有一點興趣。

    “哎！”李大川一臉嚴肅，似乎要教了，“建國啊，這你就不懂了。去了西部，那就是國家安排工作了，你的吃喝住國家全包了，這可是個鐵飯碗，機會難得。回頭，你們連長了這件事，你也好好爭取一下啊。不是你李叔瞎，這可真是個好事……”

    “嗯。”我漫不經心地應道。這李叔雖然有點毛病，愛吹噓、炫耀，但也確實是個好人，為別人著想。不過，我也確實對西部沒什興趣。一大片荒地，有什可發展的？

    咕嘟嘟——熱水房內大鍋的水已經冒泡了。我趕緊從外麵的水管接了水，跟李叔了再見。

    回到宿舍，給我的杯子倒滿了水。“嘶”——我口地喝著水，還在想著夜的那個夢。想著想著，倦意上頭。我便又躺回了床上，補補覺。

    咚咚咚——門口好像有人敲門。我還沒怎睡著，就被這一陣敲門聲震醒了。

    “誰啊？”我有些氣惱。

    “是陸建國嗎？”那人推開了我的房門，一身綠色軍裝。

    “是我。”看到這一身軍裝，我的表情平靜了下來，猜想著他到來的意圖。

    “連長要見你。七點鍾，去連部報道。”士兵完就關上了門離開了。

    什？連長要見我？這可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平日，我跟這些領導可沒什交集，連長怎會認識我？

    我一伸手，看了看手腕處，已經六點半了。心想著，得快點了，不能遲到。

    我趕緊穿上了軍綠色的上衣、褲子。等我修整好儀表，已經六點四十了。我趕緊出了宿舍門，走向樓道口。

    “哎！”門口保衛室的窗戶露出一個人頭來，“你是陸建國吧？”

    “是我。有什事嗎？”我停下了腳步，有些煩悶地道。怎同一這多要找我的，平時不來事，這倒好，一下子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