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錯覺，雲墨總感覺東海之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這種感覺從他在鮫人國的海螺王宮時便在心紮根，一進水晶宮時發芽，而經過了這些波折事端之後，更是心一陣不知名的隱憂氤氳而生。

    當他們進入那峽穀，卻沒有遇到任何一個攔路詢問的龍兵，隻看到兩側崖壁上留下的寂靜洞穴。

    飆浪軍團，已然全部撤走了。

    位於日升島之下的這一片海域，恢複了平靜。隨著時間的流逝，悄無聲息但蘊含著無邊威力的暗湧海水，將被他們一場惡戰留下的坑坑窪窪的地麵，千瘡百孔的土層，還有密密麻麻散落一地的海蚯屍體帶走抹平，便再無人能知道這曾經發生了怎樣的戰鬥，一個種族險些被滅絕於此。

    除了，那一截被人為升起聳立的地脈，還見證著這曾經有過一支令飆浪軍團都進退不得的奇異種族。

    雲墨的不安，在鎣華宮中被放大到了極致。

    螭龍族長仍然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行事不緊不慢，甚至聽完秦煜醞釀半才爆出的驚大料，也隻是淡淡一笑，為得口幹舌燥的他續上一杯清茶。

    “前輩您……”秦煜有些泄氣，本來是為了討好月家人才爆出的猛料，卻沒想到人家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是不是很好奇為什我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似是看出了秦煜的沮喪，螭龍族長微微一笑對三人解釋道：“當年先父退出長老會，我也辭去飆浪軍團統帥之職，可能在外人眼中看來，我們螭龍一族是完了。”

    到幾十年前的失意往事，即便以螭龍族長的豁達，也禁不住音調之中帶有了幾絲顫抖的苦澀：“不過先父早就對我過，我們螭龍一族百年之內，必會被重新啟用。你們可知為何？”

    螭龍族長最令雲墨感到舒服的一點就是，他始終在用平等的語調同他們話，自稱為“我”。而其他龍族，即便如大長老般正直謙和，言語間也總是自稱為“本公”，帶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聽到螭龍族長的問題，雲墨一怔，白若有所思，嫣然一笑，而秦煜眼睛一閉猛然一睜，脫口道：“為了穩定！”

    看到螭龍族長讚許的目光後他更是興奮：“一方麵螭龍族蟄伏後留下的權力真空會引起另外幾族的爭搶瓜分，參與者越少，龍王就越難平衡他們的勢力，等他們的勢力劃分逐漸穩定之後，再將螭龍族複起，打破他們的平衡，再次攪亂棋局。”他的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彩：“如此，四族，不，現在是連帶上蛟龍一族共五族。這五族隻會在權力爭奪中不斷消耗自己的實力底蘊，而獲利的，就隻有龍王所屬的紫金王族一家！”

    “啪啪啪！”螭龍族長毫不吝嗇地給出了掌聲，讚許道：“賢侄慧眼，遠勝我當年！當時我率領飆浪軍團連打勒幾個勝仗，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對先父要求我們全家卸任的決定很不理解。先父當時便對我了一番話，同賢侄所言一般無二。”

    “他，我們螭龍一族自古一來，便是陛下手中的刀，陛下指哪，我們就砍向哪。這也是我族赫赫榮耀的來源。如今陛下覺得這把刀鋒芒太過有些刺眼，要把它收回鞘中，我們也就到了該沉寂的時候了。”他笑了笑道：“既然是一把用慣了的寶刀，那就總有再出鞘的一！”

    “這些年，我就在等著這一！所以我不著急，因為我知道這一總會來到，陛下不會放任我們螭龍一族沉寂太久。”他忽然表情嚴肅了幾分：“我想，陛下也已經早有複起我們螭龍族的意思了吧。你們幾位為月兒求醫之事，在他眼中，就是個契機。很可能將你們派去日升島，也是陛下有意而為。”

    有意而為……

    想到當時化名為龍燁的龍王敖燁同螭龍族長私下傳音的事情來，雲墨點了點頭，或許那時的螭龍族長就已經得到了將會複起的暗示，所以今聽到秦煜轉達的大長老提議之時，才顯得如此從容淡定。

    隻是不知道，一直以維護龍王的正直長者形象出現的大長老，又在此事當中，扮演了什角色？甚至，他們虯龍一族早就得到了來自龍王的某些承諾，所以才會如此賣力奮為馬前卒。

    嫣聖女的樓，秦煜站在樓下有些忐忑，一方麵是因為嫣聖女對他一片心意的明顯反對態度而憂心忡忡；另一方麵，他上次沒能忍住，失態摔門而去，這次再登門拜訪，卻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雲墨隻用了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退縮之意。

    “月還在上麵躺著呢！”

    還是像初次見麵一般，嫣聖女靜靜坐在窗之前，癡癡望著外麵投入的，想月色一樣的柔軟白光，整層樓間都洋溢著一種靜謐而神聖的氣息。

    安置月的矮塌不知何時被挪動到窗簷下，嫣聖女坐在床頭前，將月的腦袋放在自己大腿上，纖長五指徐徐插進她披散著的銀色長發之中，輕柔地向下梳動。她的嘴用不知名的言語輕聲哼唱著舒緩的歌曲，另一隻手在自己坐著的椅子沿上輕敲，一下一下打著拍子。

    這場景，就好像許多平常人家的母親，給年幼的女兒梳著頭，打著拍子唱著兒歌，柔聲哄著調皮的孩子安然入睡。

    兩片同樣披散著的銀色長發，在淡淡的寶光照耀下反射著粼粼波光，像兩條銀河垂落九。

    三人都不由自主避起呼吸，生怕打斷了如此溫馨的畫麵，悄悄站在一邊靜靜看著，傾聽著嫣聖女的歌聲。

    似乎是因為孤坐許久，很長時間沒有開口唱歌的原因，嫣聖女的歌聲有些生疏，調子也間或會卡斷停住。

    然而這歌聲中蘊含的戀愛疼惜，帶著一種名為“母愛”的神秘力量，無聲無息間感染著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