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煥不理會徐科如針刺的目光。他心的黑暗不是她用目光就能驅散的，也不是徐科這樣經曆單純的人能夠想象的。他沒法跟徐科解釋他女朋友的事情。他們已經鬧分手很久了，好一段時間沒有來往。他女朋友卻突然告訴他懷孕了。他心中是有些疑惑的，從懷孕的時間上推斷，他覺得不太可能。而且兩人離的又遠，他又不清楚他女朋友現在的情況。他女朋友不停的打他電話，要他負責，可是他要怎負責呢？他買不起青島的房子，他家也給不了他足夠的支持，他現在的工作收入又不是很高，在外麵租房子也是筆開銷，無論如何，現在結婚，他是養不起老婆孩子的。他隻能告訴女朋友實情，要是結婚條件必然是艱苦的。他女朋友鬧不過，就要打掉孩子。他能怎辦呢？打掉就打掉吧。他存款不多，但仍是匯了一些錢給她，希望她好好養好身體，他覺得自己能做的就隻能這樣了。他有點害怕去麵對他女朋友。他心煩亂，他接到他女朋友那些無理取鬧的電話就頭大，他既不這樣也不能那樣，全是因為他沒錢罷了。可他剛畢業，工作還不穩定呢，到哪去弄錢啊？馮煥不想跟徐科這些，他是出來散心的，他不能像個怨婦一樣抱怨他女朋友不好。

    馮煥看到徐科不話了，就開始緩緩講他自己的事情。他家兄弟三個，他排行老二，還有姐姐妹妹。他不受父母的關注。他的夢想曾經是成為一名醫生，然而他隻能上專科學校，在上學期間，他賣過字典，賣過衣服，賣過所有能賣的，包括有進候迫不得已的賣血，隻因為學費生活費都得自己掙出來。他笑著賣字典最掙錢了，仿佛在著別人的經曆。他畢業了，他沒能成為醫生，因為他的學曆遠遠不夠，他開始找工作，然而工作不是那順利，直到進了現在的公司，他很珍惜，哪怕不滿意，也不敢輕易離職，不然，他離自己的夢想就更加遠了。他沒講他跟女朋友是怎認識的。他隻他女朋友想在青島定居，於是他就拚命工作，想一心調到青島來，終於他如願以償到了青島，卻發現他這努力才攢下的一萬多塊錢，在青島才隻能買一個平方米的房子。他給不了她想要的未來。而她也等不了那久。

    “你想過結婚？”徐科開始有點理解他的不得已。

    “想過，但至少給我三年的時候，那時我一定會在事業上有所成，結婚自然是要容易些。”馮煥的臉上放著光，充滿對未來的期待。

    三年，徐科心默默的一算，三年後，她年近三十，青春不在，遠離家人，一事無成，完全被他掌握在手。而他還風華正茂事業成，春風得意，處處留情。值得，三年賭他的一個承諾。況且他並沒有對徐科承諾什，三年後的結婚對象，他也沒是誰。他隻是三年後會結婚，至於是誰，或許對他而言並不重要，隻要是個合適的人就行。徐科發現他言語的破綻，麵前這個男人可能就是傳中的“三不男人”，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她要是主動要求做他女朋友，想必他不會拒絕，要是到時候她對他不滿意，要分手，他也會同意，看似主動權完全在她手，看似他完全尊重她的選擇，他卻完全不需要承擔任何後果和責任。就好比，他女朋友懷孕打胎，那都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和他完全無關一樣，他照樣吃喝玩樂，置她生死於不顧。嫌煩了，就關掉手機。真是狠決的男人啊。

    徐科心冷冷的笑著，她以前問過宋立，如果不心懷孕了怎辦，他那就結婚呀，把孩子生下來，你就不用去上班了，我呢租個門麵房，開個店，你呢，照看一下孩子，再看著店。我父母他們一定會幫我們帶好孩子的。他在那兒嘰嘰喳喳的自自話，完全不管徐科不耐煩聽。她那時候討厭宋立，討厭他對李文芳無事獻殷勤，討厭他跟別的女司事打情罵悄，討厭他什事情都不問她就給她做了決定。現在一想，他至少還有個底線，至少願意給個承諾。他的渣隻是在表麵上。而馮煥則是隱藏太深，深不見底。她敗了，一敗塗地，她跟馮煥全不是一個段位的人。他的城府之深，讓她覺得恐懼。她知道他這樣有野心的人是一定會成功的，三年後的事業成是真的，但是她沒把握相信這個人。她想到《傾城之戀》的白流蘇和範柳原，香港淪陷了才成全了白流蘇的愛情。而現在這太平盛世，哪會有一座城為她而傾？她對他試探了又試探，終於明白，她並不是無可替代。

    徐科自嘲的笑笑，講了一個別人的故事。村上有個姑娘，聰明又努力，大學畢業後，交了一個家庭貧困的男朋友，家人很反對，然而她覺得自己是為了愛情而嫁，於是和家人鬧翻了。

    “然後呢？”馮煥笑著問道。

    “然後就不知道了，她與家人斷了聯係，她家人都不知道然後了，我哪還知道然後？”徐科講完，笑笑，神情輕鬆。那多的前車之鑒擺著呢，哪還需要什然後。

    然後，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兩人創業成功，風光回鄉，父母終於不再反對了，全家大團圓，其樂融融，皆大歡喜。戲文自古以前都是這唱的。

    其實呢，現實中的然後都是，夫妻同心，創業成功，然後開始同床異夢，出軌找三，反目成仇，為錢撕破臉，大打出手。這樣的還稍好些，年華老去的時候至少還剩下些錢了此殘生呢。

    更多然後卻是貧賤夫妻百事哀，早年為愛情拋棄一切，傷了父母的心。愛情保鮮期又短，在柴米油鹽的算計中消耗殆盡，開始為雞毛蒜皮的事情爭吵不休，怪自己瞎，錯看了人，直到年華老去前程盡毀，還要被第三者插足，不甘不願的離了婚，拖著未成年的孩子，卻發現自己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