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辰
第八章
周星辰舉著傘衝進綿密的雨。
腳下的駝色短靴濺起朵的水花,鑲在邊緣的穗子也搖來擺去,見到他就忍不住歡喜的心情,是藏不住的,騙得過自己,也騙不過掠麵的風和腳下的雨。
“跑這急做什,”待她跑到近前,傅衡光主動鑽進傘下,一手接過傘,另一手扶著她的肩,“我又不會走。”
“你在這兒等多久了?”
他的黑色短發已微濕,淩亂地貼在額前,顯得眸子格外清亮。周星辰摸了摸他的袖子,也是潮潮的,還帶著一股寒氣。
“沒多久。”
淅淅瀝瀝的雨聲把他的回答衝得有些模糊,但大概意思周星辰心領神會了,他不久那就是一定等了很久。她胡亂點點頭,“我們先去找個能躲雨的地方。”
深藍色格子傘平時一個人用還行,但塞了兩個人進來就有些不夠了,傅衡光把傘往她那邊移了移,自己的半邊胳膊很快被雨打濕。
他微側過頭,看向那燈光明亮處,先前和她站在一起話的那個男生還沒有離開,也定定地看著這個方向,兩人的視線對上——
隻是一個眼神,卻交流了很多東西。
複雜得無法用言語去描繪,簡單到又隻和一個女孩有關。
傅衡光先轉過來,唇邊抿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
周星辰絲毫沒有察覺出什異樣,抬頭看到傘都遮在自己這邊,輕輕戳他兩下,沒反應,隻好把傘柄往他那邊推,還是推不動。
他笑了:“想幹嘛?”
“淋濕了。”
“沒事。”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嬌滴滴的姑娘。
周星辰嘟囔:“你感冒剛好。”
聲音很輕,但傅衡光還是聽進耳了,低笑從口罩透出來,“那走快點。”
他幾乎帶著她跑起來。
風呼呼地掠過兩人衣擺。
長長的街道,兩排路燈無邊無際,仿佛一條通往上的河流。
周星辰被他牽著跑,越過行人,穿過大樹,在失去跳動規律的心跳聲,竟產生一種時光被撥回到十幾年前的錯覺。
那時,他們一起參加夏令營。
老師安排了爬山活動。十幾個人爬到半山腰,突然下起了雨,大家隻好擠在一座涼亭。和他們一起躲雨的有幾個山民,善意地告知:山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沒想到,那場雨罕見地下到黃昏時分才有停歇的趨勢。
另一個帶隊老師從山下買來了雨衣,每個人發了一件,周星辰領到的是一件粉色雨衣,她偷偷瞅一眼,傅衡光手的雨衣是淺藍色的。
都是她很喜歡的顏色。
色不早,山上又沒有過夜的地方,兩個老師商量了下,還是決定帶著學生們下山,還好那時隻是下著雨,一路也算是順利。
周星辰到底是女孩子,體力有些跟不上,慢慢地就落後了。
她咬牙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
“你是蝸牛嗎?走這慢。”
傅衡光嘴上開著玩笑,但手挺利落地取下她的粉色書包,隨意掛自己肩膀上,又尋到她的手,一把握住,不知想到什,回頭,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我是誰?”
她一愣:“傅、傅衡光。”
“那就行,沒白對你好。”
他時刻不忘監督她的“臉盲症”。其實除去前麵幾次,隻要梅溪光不故意使壞,後來她都能分得清他們兩兄弟的。
她當然知道他對自己好,晃兩下兩人牽著的手,“傅衡光,你還能對我更好一點嗎?”
不等他回答,她把手的水壺一股腦套他脖子上……
漫細雨下,少年佯裝發怒的聲音和女孩銀鈴般的笑聲交織在一起。
山色空蒙,那漸漸淡去的一抹粉紅和一抹淺藍,成了記憶中最鮮活的顏色。
“心點。”
周星辰感覺一股力量將自己往後拉,後背也撞上一方堅硬,意識到撞上的是什,她耳根一熱,接著聽到他:“剛剛發什呆?那大的一個水坑,差點就踩進去了。”
“我、我在想待會要吃什。”她抿抿唇,看到對麵街上一家經常去的飯館,“我們去那家吃吧。”
老板娘的婆婆是個老中醫,剛退休不久,前段時間飯館推出了藥膳,還挺受歡迎的。
幾分鍾後,兩人站在飯館屋簷下。
傅衡光收了傘,掛在木欄邊,甩幹淨手上沾的水,剛轉身就看到她正研究著門口紅紙上新出的“今日菜單”,束著長發的紅繩落到一半,要掉不掉的,他心念一動,長手伸過去,不動聲色地把它順了下來。
她看得認真,渾然不覺,烏黑長發散落,鋪滿腰背。
他把發繩收進口袋,指尖似乎還染著一縷清香,笑著揉兩下眉心,跟在她身後走進去。
周星辰不知道他吃慣了西餐,如今口味有沒有變,幹脆把菜單丟過去讓他自己點。
傅衡光也不推辭,很快點好了四菜一湯,全都是她喜歡吃的。
她喊住服務生,又多加了兩道預防感冒的藥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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