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遠目難極盡的皚皚大雪,茫茫地落了一旬。千江山失了顏色,滿目隻剩下一片雪白。北風莫名的平息了,陽光像是蒙上一層紗,地同色,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吱呀——”山間一處茅屋抖落了一片白雪,它的主人不緊不慢的從屋走出來,一襲白衣融在雪,烏黑的長發散在背後,淡淡的陽光一點一點把他的容貌照的真切——眉間一道猙獰的傷疤破壞了他本應有的高貴與俊美。雙眸微闔,無喜無悲。
“桀——”遠遠地從雲霄傳來一聲悲鳴,他緩緩抬頭,知道這是雪羽鳥最後的長唳。每逢大雪,平時一身灰羽的雪羽鳥會一夜之間羽毛化為雪色,然後在高山穹頂之上啼血而鳴,直到染紅所立之山石,血盡而亡。
他長久的立在那兒,誰也看不清是白雪化作了他,還是他融進了白雪。
“衛子遲——你私護妖邪,道難容!”
“衛兒,事到如今,交出那妖孽,為父保你周全!”
“庶子無知鑄成大罪,拿下!”
眼被挖去,道法被封禁,連自己竭力保護的人也未能留下。如今隻剩這一片白雪。
“……”
衛子遲無奈的慘然一笑——這是命?這就是自己曾經深信不疑的道?
道!道在何處?在何處?未見因果昭然,唯見蒼生冥頑!何來道輪回?蒼生負我也!
揚頷吐出一口鮮血,如同在山頂泣血的雪羽鳥。衛子遲大笑起來,如此放肆地大叫大笑。倏忽兩眼一黑,恍惚著栽倒在雪地。一縷縷殷紅如毒蛇一般蔓延。
“桀——”
遼遠的邊,仿佛一個夢境。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二
“衛爺。”郎中心翼翼的拱著手,身旁站著一個穿著碎花襖的老婆子。郎中神色困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兩次想開口,又莫名的收住了話頭;那老婆子退在郎中身後,似喜似悲。他們麵前則是一個正坐的長者,長者黑白參半的長發束在腦後,不怒而威。正是郎中口中的“衛爺”——當今衛家的長子衛胤。
“但無妨。”
“這……”郎中吞吞吐吐的樣子令衛胤很是不快:“有話便了。畏畏縮縮的做什?”
“衛爺,少爺的氣象……著實不詳……怕是,挨不過三了……”
衛胤兩眼一嗔,唬得郎中以為要責怪,隻得把頭低了下去,郎中不免扶額,鎮住自己顫抖著的身體。然而衛胤隨即又歎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二人下去。起衛家,乃是禹州的大戶,衛胤則更是了不得的人物。隻有一點:自己本也是獨子,然而年過半百,膝下無子。好容易盼了個兒子,衛胤如獲至寶,以為老遲來此子,遂取名子遲。如今衛子遲卻又身染惡疾,眼見就要夭折。衛胤如何能寬心。
“老,果真要我衛家絕後?”正這想著,那老婆子卻去而又返,竟然湊到衛胤跟前,壓低了聲音道:“衛爺,若要留少爺一命,須得一物。”
衛胤聞得此言,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眼睛一下子噴出火來:“你——若果真救得犬子性命,衛胤定然重謝!”
那老婆子看了衛胤許久,道:“衛爺,請屏蔽左右。”
衛胤向屏風後揮了揮手,於是一個人影慢慢退去,正堂的門也一下子關上了。衛胤使了一個眼色,告訴那老婆子此間已無他人。老婆子於是緩緩從袖中取出一物,竟是一尺有餘,通體瑩白的一根長條狀的玉石。此物一出,滿堂異香,衛胤見了,不由大驚失色,“你……何來此物?你是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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