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仍在茫茫地下著,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趙小玉的臉上,身上,發絲上,她很快就冷得不再有知覺,隻是倔強的跪在雪地,跪在那個人的門前。
她隻求如此能讓那人出手救辰。
雙眼逐漸迷茫,時昏時醒,無法聚焦。聽得清虛子不耐煩地聲音,似乎又在勸她起來,莫芊秋也柔柔地勸慰著,她唇色已烏,似乎舌頭已經不再是自己的。
無力地搖了搖頭,卻很堅定。
像一尊白玉石膏像一般跪著,跪著,神情決絕。
“小玉——你這又是何苦?”
一個聲音自身後響起。
“好,那你怎樣?我便隨你怎樣!”
一個身著藍道袍的青年道士,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身邊,臉上露出一種矛盾掙紮且又執拗的神情來。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隻是於她而言,這聲音卻讓她再也找不到支撐下去的力量,就如同當杜鵑眼睜睜看著同伴死去,無辜哀鳴,啼出最後一滴血,也跟著死去一樣觸目驚心。
似乎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哪怕她再是什長生不老之身,也經不起冰雪的煎熬,她緩緩……倒在了雪地中。
漫天雪花飛舞,但見那白雪之中的女子傾城脫俗,卻麵無血色,嘴唇緊緊抿在一起,連顫抖的力氣也失去了,無知無覺,如梨花瀲灩,臉上掛著的那一滴淚水早已凍結成冰珠子,宛若一顆泣血的明珠,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青年道士的眼眸被那顆晶瑩的淚珠照亮了一般,心也跟著澄亮起來。
他大叫一聲,再不顧什師命,什誓言,什禮法……他抱起了趙小玉,就向那丹房直奔而去。
隔著兩人不遠處的一處靜室內,一個黑紗藍眸女子默默注視著這一幕,歎了口氣,放下了窗格子,轉頭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另一個白衣男子。
她靜靜地注視著他,但見他:
桃花葉一般修長的眼簾緊閉,卻勾勒出一雙近乎完美的眼線,英氣勃勃,英俊的臉龐上那讓人一眼便深邃的五官,卻時不時透露出邪邪的氣質,烏發幘著鑲嵌夜明珠的白玉冠,又長又密,嘴唇微微輕抿著,寫滿柔軟而誘惑的曖昧,讓人忍不住想要親吻上去。
唯獨不同於往常的,卻是,他的眉頭輕輕鎖在一起,就算是昏迷不醒,也保持著這個表情。
這個黑紗藍眸的歎息女子就是和合公主藍相楹,她坐到床前白衣男子身前,看了他很久很久,總覺得隻有在這個時候,那床上昏迷的男子,才是對自己最真實的。
她也能猜得到他在想著什。
自從那日在寒冰洞外再次遇見他,他吐血暈厥之前抓住自己的手牢牢不放,喊著的念著的,一直都是另一個女子的名字。那三個字的名字,似乎有著魔力,明明知道,他念得不是她,可他念得久了,她也任由他拉著她的手,輕輕地,柔聲地應著。
他說,小玉,小玉,你再也不要離開我。
手,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也捏得人生痛。
可更痛的,卻是她的心!
她到底還是不是他愛的那一個?
小玉,小玉,你不要離開我,不要……
他又執著地說。
她柔柔淺淺地答,好,我不離開,再也不離開。
他滿足的笑了,漸漸平靜下來,躺在她的懷抱中安睡。
可她到底還是落下淚來。
藍相楹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柔白的指肚帶著微微的溫度,拂過他的臉,他的唇,他的眉眼,一直到他的眉頭。
緊鎖的眉頭。
“駙馬,我的駙馬……你到底還在擔心什呢?”
他睡得很沉,根本聽不見她的話。
可她依舊笑笑,藍眸中露出一絲嬌柔和愛意:“擔心趙姑娘不愛你嗎?不,你錯了,她依然愛著你。”
雖然她不太明白為何兩人之間發生了什,致使趙小玉要離開,可她看得出來,趙小玉對辰的愛,一點也不亞於自己的。
她像一尊白玉雕像一樣,跪在那雪中,一動不動,如此決絕。
如果不是愛,她再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來詮釋。
甚至,比她的愛更甚。
藍相楹有些自慚形愧,連她自己都不曾為了辰衝什人下跪過,她伸出手,輕輕撫上辰的眉頭,向兩旁展了展,將那緊鎖的眉撫平,看著心上人昏迷安睡的神情,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來,淡淡道:“也許,你們才是注定的一對。駙馬,楹兒隻願看著你眉頭舒展的過著每一個日日夜夜,餘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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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行摟著懷中人冰冷寒涼的身子,看著她,喚著她,為她運功驅寒,拿大被暖著她,裹著她……可是她卻依舊毫無知覺。
仿佛這個懷中女子再也聽不見他說的話,再也不能睜眼看他。
記憶中,一種同樣的感覺被驚醒,他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第一次從半空雲端接住她時,也是這般摟抱,雲霧繚繞在兩人身旁,她那種觸目驚心的美,宛若九天玄女,舞著紗袖,翩翩起舞,落入凡塵。
記得她背著雙手,神氣揚揚地對自己說:“我叫趙小玉,很高興在唐朝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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