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像是失去光澤的黑珍珠。何晨朗靜靜地站在原地，像是個犯了錯等待懲罰的孩。

    “他欠過你什嗎？”宇文昊的話讓王大媽一時語塞，“還是他傷害過你？”

    “沒有是沒有，可我是在替大家罵他，這有什錯嗎？像他這種人，不，像你們這種人就應該被罵！”王大媽的話愈發尖酸刻薄，神情愈發冷漠。

    何晨朗的心再次被刺痛得不出話來，多年前的陰影有如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大家？不知道你所謂的大家指的是誰，而且你也沒資格代表任何人，不是嗎？”宇文昊依舊不卑不亢，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憤怒或者是憂傷，“如果那您的女兒或者是兒子也被人成是同性戀，也同樣是在這光化日之下遭人謾罵，您又會怎想？”

    王大媽微微一愣，似乎是有所動容，但很快又恢複了嘲諷的笑聲，“我把我兒子和女兒教得可好了，而且我不會看著他們走上歪路。不像某些人，有娘生沒娘養，難怪會做出這種不知羞恥的事情！”

    她的話像是一個石磨，將他一顆原本支離破碎的心碾成粉末！

    “不知羞恥？不知是在這兒像個潑婦罵街一樣的您不知羞恥還是我們？跟您這種沒有素質的人談話還真費勁。”

    “你！”王大媽瞪著眼，張嘴似乎又想些什，卻被恰好經過的村長怒斥：“你在幹什？”

    “我在趕他們走啊！”王大媽仍然理直氣壯。

    “趕他們走？我看你是瘋了！”村長的語氣像是恨鐵不成鋼，“你知不知道咱們村的水泥路全是他出資！就連你兒子上大學的費用還是人家資助的……我們這個村太偏僻了，能夠得到這樣一個人的幫助已經是我們村的大福氣了。你居然還要把人家趕走！你也老大不了，怎一點道理也不懂……”

    王大媽被村長得羞愧不堪，可當她再次往剛剛他們兩人的方向望去時，卻隻見一扇緊閉的大門。

    “唉……”村長隻是搖搖頭，並沒有再多些什，隻是無奈地離開。

    王大媽對著那扇門望了許久，心有種不出的滋味。

    為什她一見到他們就想要罵呢？這似乎不是出自一種本能而更像是在輿論的驅動下……

    何晨朗的眼依舊含著淚水，黑曜石般的眼眸映出眼前的景象，略微暗淡的像是在看一副水墨畫。

    宇文昊從他身後抱住他，深情依舊溫柔不變，“別怕，有我在。”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曾經的那個平房，熟悉的一切清楚地出現在眼前，抑製不住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可當他艱難地走到母親的房門前，想起那個絕望的漫長的雷雨交加的夜晚，他的腦袋便傳來一陣疼痛。

    “晨兒，我們不看了，我們走。”看著他滿是悲傷的表情，他心疼地抱住了他。

    “這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他掙開他的懷抱，瘋了一般地衝出門外。

    “晨兒！”麵對著他突如其來的反常反應，他心中懊悔不已，急忙地追了上去。

    冬的寒風刺骨，枯黃的荒草叢生，占領了整個墳頭。不遠處的幾隻寒鴉發出陣陣悲鳴，像是舉辦喪禮時吹的號子。

    他跪在母親墳前，夾雜著寒氣的冷風不停地拍打著他俊美的臉龐，將他原本柔軟烏黑的發吹得淩亂。

    看著他清瘦的身影，仿佛一陣風就要把他吹走，站在他身後的他心疼不已，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媽……這多年過去了，我終於有勇氣來看您了。”他向那座墳磕了三個響頭，緩緩哽咽道，“我對不起您，我又讓您失望了，可是……您不在了，爸爸也不知道去哪兒了，現在除了他，我不知道應該向誰尋求幫助……”

    風吹得他的眼睛十分幹澀，淚水似乎流進了，可心中的難過與悲傷卻絲毫沒有消減……

    何晨朗回頭再望了一眼熟悉的平房，最後還是決定離開。

    八年過去了，可他的心卻仍然不好受。

    可當兩人走到村口時，卻見到村長領著幾乎全村的人在那等著他們。

    心底突然間湧出一股恐懼，他害怕得躲在他身後。

    難道這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不肯放過他嗎？

    他緊攥著他的手，才讓他有些心安。

    最先走過來的王大媽，可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她一改今剛剛見麵時盛氣淩人的模樣，略顯蒼老的臉上帶著歉意，“朗，今真是對不起啊，大媽一把年紀了也腦子糊塗了才會對你們出那樣的話……這是大媽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原諒大媽。”

    何晨朗心翼翼地探出個腦袋，看到她手拎著個籃子，而籃子竟然都是長裙竹蓀！

    別看隻有一個籃子，但他知道這東西是很難尋到的，村人平常如果找到了也基本舍不得吃，都會拿去賣掉。

    村其它人也紛紛拿出村的特產來送給他們。那些曾經謾罵過他的人也都向他道歉，而且也拿出了自己舍不得吃或舍不得用的東西，想要送給他們以表歉意。

    何晨朗心底有種不出的感受，像是被誣陷多年的人終於被澄清。

    紅紅的眼眶淚水再次浸潤那黑曜石般的眼眸，眼前的一切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

    沒想到有一，他也會受到來自傷害過他的人的歉意。

    他們兩個最終沒有收下村民們的任何東西，隻是在他們的堅持要求下在村子住上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