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琉璃色的眼瞳中，隻映照出一片黑白，空中還下著淅淅瀝瀝的雨，烏雲一團一團的聚集在他們的頭頂，全族的人都聚集在歐陽陵園，同那烏雲一樣，黑壓壓的一片，直壓得人心沉沉。

    今本來應該高興的，所有出任務的歐陽族人都回來了，就連在外曆練的大哥二哥都回來了，就站在荒的身旁。

    之前剛認識的宇文妖、宇文樂，還有那個痞痞氣的大叔宇文賀，也都來了，可是他們都不笑。

    荒今也沒有笑，一點也沒有笑，他不開心，因為他沒有看到母親，也因為，他知道，全族的人聚集在這，是因為母親走了。

    他對死亡的概念還有些模糊，應該是不清楚死亡的含義吧，疑沒有告訴他，他最愛的、最愛他的母親已經死了，再也不會跟他話了，再也不會為他深夜蓋被子了——如果這樣的話，荒一定會哭的吧。

    荒懵懂的看著，一套又一套的程序在眼前井然有序的操作著，可是他遲遲沒有見到母親，隻看到一個巨大的冰棺，被父親和幾個長老一同放進土壤，深黑色的土壤蓋住了晶瑩的冰棺，荒沒有看清楚。

    可是他在冰棺密集的霜花上，依稀看見，麵有一個美麗、熟悉的女人躺在麵，沒有意思動靜。

    她怎了？為什要被埋進土壤？那多黑多髒啊……

    她……多像自己的母親啊……

    荒今也穿著黑色的長袍，可是他不喜歡穿黑色的，他喜歡穿白色的，因為母親喜歡他穿白色的，母親他穿白色的，就像上的神仙使那樣純白無瑕，他想，母親應該很喜歡白色吧？

    父親今也穿著黑色的衣服，平時父親喜歡穿白色的，他想，那是因為母親喜歡白色吧？

    “大哥……”荒拉了拉桐的衣角，不知不覺，大哥又長高了啊，“娘……娘呢？荒學會自己縫衣服了哦，荒想讓娘看看……”

    桐低下頭，他對著弟弟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掩著的眉頭不斷抽動著，嘴唇漸漸抿的有些緊了，突出來一些的喉結不斷滾動著，他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也在壓抑著自己的壓抑。

    不可以……不可以告訴他……不可以讓他流眼淚……

    荒突然被人扳住肩膀，整個人被翻轉過來，他看著眼前雙目通紅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而那個少年用低沉的聲音顫抖道：“荒……不要問這個問題了好嗎？姐姐呢？你去找姐姐好不好？”

    荒看著二哥燊，抬起手用袖子給他擦了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姐姐……我找不到她了，二哥，你為什哭啊？”

    燊愣住了，眼淚沒有停歇，弟弟的手也同樣沒有停歇，他愣在那，不知道該怎跟這個弟弟。

    告訴他娘已經死了嗎？！

    他不要這樣，他和雙胞哥哥曾經發過誓，要一輩子保護這個弟弟，所以他們才會忤逆父親大人的意思，跑去遠方修行自己，並且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他們隻是想保護好弟弟妹妹，不讓他們落淚而已。

    不要讓他們落淚……現在已經是奢求了吧？

    他不知所措的抬頭看著大哥，就像時候做錯了事情那樣，可是大哥也在哭，壓抑著自己情緒的那樣哭。

    啊啊，為什啊，為什要讓我決定保護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受到傷害？

    “燊，桐，你們先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吧，我跟荒點話。”不知是什時候，他們的父親疑已經來到他們的身邊，拍了拍兩個兒子的肩膀，指了指漸漸散去的人群，不難看出，他今的情緒不高，甚至可以是曆史低穀。

    “……是。”兩個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離開了，沒有讓弟弟聽見他們在自己房間悶著枕頭撕心裂肺的哭聲。

    疑蹲下身子，摸了摸荒半黑半白的頭發，很軟很軟，綿密的就像上的雲一樣好看，他看到那雙琉璃色的眸子，聲音嘶啞：“荒，爹爹告訴你啊，娘……她去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那個地方的人們都很善良，不會有人欺負娘，會有好多人照顧娘……”

    “啊，那爹爹，我們可以去看娘嗎？”荒睜大了眼睛，似乎是安心了一點，可是這一句話，幾乎擊破了疑一切的心理防線。

    他低下頭，手漸漸的滑落，緊緊地抓著兒子的手臂上的衣服，雙手不斷同聲音一起顫抖：“荒啊，那個地方啊，叫堂。隻有最善良最善良的人才可以去，而且去過了就回不來了。荒，你要爭取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善良、最厲害的人，到時候去那個地方看娘的時候，娘會很自豪的，因為荒是爹和娘最厲害最寶貝的兒子。”

    我……為什要撒謊？明明這個時候把現實告訴他才是正確的啊！

    雨越下越大了，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順著疑的臉頰流進嘴角，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樣的滋味。

    “啊……荒一定會的！一定會的！”荒聽到父親的話，眼睛漸漸明亮了起來。

    “荒，你以後變成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以後，不定能夠把娘接回來，到時候娘會很開心的，當然你要記住，你一定，要成為最善良最善良的人，答應爹爹好嗎？”疑笑著道。

    他從未笑得如此溫柔，這種笑容隻對著那個傻傻的、可愛的女孩綻放過。

    “嗯！荒答應你！”荒用力的點頭，可是他似乎明白了些什，盡管他竭力的讓琉璃色綻放光彩，卻依舊掩蓋不了那一片灰色的陰霾。

    “去找姐姐吧，無論怎樣一定要找到姐姐，好好地把爹爹的話告訴姐姐，知道嗎？”

    “知道了。”荒點點頭，揮了揮手以後，跑走了。

    沒有人知道孩子陰影下的雙目，綻放的是一種何等灰暗的色彩。

    疑蹲在雨幕之中，低著頭，蹲了好久好久，站起身的時候腿已經麻了，褲腳上也都是泥濘，他雙目無神的走到歐陽一族巨大的慰靈碑前，抬頭仰望了好一會兒，繞到後麵，果然看到了那個長年一襲黑袍的女子。

    她手中拿著一把匕首，正在後麵刻著什，看起來，應該是那個傻傻的女孩的名字吧。

    “歐陽疑。”南留步的聲音稍微有些悶，有些鼻音，應該是哭過了吧，肯定是哭過了吧，“請你離開這。”

    她最愛的人死了啊，再也見不到了啊，那是永遠也見不到了啊，怎可能不哭。

    “我知道，我隻是想來看看……你還好嗎？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