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漸濃,像是一灘抹開了的血漬。
雲嘲吃力的站起身來,咧著嘴硬是不敢吭聲,肩膀上的傷口還未怎愈合,更不要提那骨折了的右手了,而唯一還算好的,就是那額頭上的那道猙獰的傷疤。
“你不一同下去嗎?”
雲嘲疑惑的問道,卻是看著少女停下了腳步,望著眼前早已等候多時的春枝和李淳風,視線不由得暗淡了下去。
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反而不可能去知道那些事情。
畢竟置身事外太過簡單,但想要淌入渾水卻有些困難。
“等到祭祀那日我就會下去找你的,這幾日我還有些事情,抱歉我不能陪你一起離開這了……”
少女歉意的笑著,麵色有些無奈的撫摸了一把少年結實的麵容。
“但是我們既然好了的,我就一定會隨你一同離開這的,我不管你會不會遵守你我之間的約定,隻是這一次哪怕是你罵我任性,我也一定會跟著你。”
少年笑的有些無奈,也有些的勉強。
他吃力的伸出左手,揉搓了一把少女雪白的長發。
他什也沒,卻比任何的海誓山盟都要珍貴,畢竟有些的東西,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給予的,也不是誇誇其詞便信以為真。
李淳風心的背著雲嘲,走的很輕很慢。
春枝恭敬的對那少女行了一禮,轉身消失在了回廊,她不想也不敢繼續的逗留下去,她生怕那個人會忽然改變了主意一樣。
可少女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安靜的站在原地許久。
忽然的轉過身去,下定了決心一樣的望著那不遠處的樓梯。
雲家有多少秘密?這雲家武庫又有多少的秘密?至少一定是有人知道的,但或許的也就隻有那一個人知道。
武庫六樓中藏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兵刃,從巧玲瓏的奪命金針到長槍如龍力重如山的八寶遮錘,這些東西雲嘲自然是看不入眼,也拿不起來。
自己是學劍的,連劍都握不住的劍客,哪有資格如拿起其他的兵刃?
“那人是誰?”
雲嘲瞥了一眼縮在角落的人影,忽然好奇的問道。
春枝眉眼一抬,含聲冷笑。
“某個不長眼的家夥罷了,前些日子被雲王帶回府中,聽是南淮陰手下的一枚棋子而已。”
那黑衣男子忽然抬頭,麵色蒼白的望著眼前停下來的兩人。
以及那個趴在李淳風身上,仔細打量著他的少年。
“有些像,但應該不是吧?”
像誰?
雲嘲忽然覺得有趣,忍不住的出聲問道。
“前幾日在回來的路上,我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家夥,他的易容術還是蠻不錯的,隻是我能夠看得出來她是一女子,而且之前我還是遇到過,不過聽人提起過那個女子,好似是菩薩心腸一樣,平日會救濟一些窮苦的平民百姓。”
男子的麵色一邊,消瘦的隻剩下皮骨的身子抖動了一下。
他隻是沉默的低下頭去,用力的攥緊了自己的手指。
也不敢多想,因為他越去想那些事情,就一定會越來越崩潰。
“真希望,她還活著。”
雲嘲認真的笑著,從沒有那認真的看著那個人滿臉羞辱的表情,他並不喜歡這種作態一樣的瘋狂,他隻是忽然的想起來了那個夜晚,自己的手指觸碰到的玄妙感覺。
倒真是少女溫潤,讓人有些留戀。
“這武庫中沿用了一些的南海黑曜石,而且重修的時候,也是在庫底沿用了一些的九宮八卦陣。雖然一般的人是不敢踏足其中的,庫中森然的寒氣十分的重,即便是一些習武之人都是要被那寒氣侵蝕了身子。”
李淳風低聲的解釋著,卻是一腳一步的走下了樓梯。
“怪不得……”
雲嘲自嘲的笑了笑,曾被毀去脊椎骨的自己,最受不得的這種入骨的陰寒。一旦寒氣入骨厲害了,怕是連動都是動彈不得。
而那早已等候在門外的人影,忽然的轉過身來,麵色不出是擔憂還是害怕的,望著那個低垂著視線的少年。
“你沒事就好,若是你再有什閃失,我縱然是死後也難以對你娘親交代。”
雲千秋冷冷的著,呼嘯著的冷風將他的影子吹動。
他那壯碩的身軀上披著一件單薄的綢緞,滿是傷疤的胸口若有若無的暴露在了空氣,他隨意的將那一頭散亂的黑發束紮了起來,仔細的打理了一番下巴上早已是紮手的胡須。
目光是一片死灰的沉水,遙遠的讓人不可企及。
“隻是還沒死了,一切就都可以過去的,不是嗎?”
少年莞爾一笑,有些吃力的從李淳風的後背上跳了下來,他吃痛的皺緊了眉頭,卻是出奇的沒有發出任何痛苦的聲音。
哪怕是麵對著這個本應該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少年也依舊是披著自認為的佯裝。
雲千秋的視線抖動了一下,旋即又恢複了那種常態的冷漠,他習以為常的認為著,除去他身邊最為親切的人,他從不會在外人的麵前,露出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麵。
他們是如此的相似,本就是一體。
“你且好好休息幾日,不要去多想其他事情了。”
雲嘲自然是明白雲千秋所指的是什,他隻是嗯了一聲,有些勉強的笑了笑。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值得一個男人去不懼生死,你娘親值得我去為了她不懼生死,但是正是因為她值得我去拚上性命的守護,所以我才會選擇活了下來。”
有些黯然神傷的道的人,隻會黯然神傷的別過身去。
而他所經曆過的,大概是可以讓其他的人,能夠去少走許多本不應該走的路。
“我知道。”
雲嘲篤信的答道。
他是那的自信,自信的連自己都是有些不敢去相信。
“那就好。”
雲千秋冷冷的瞥了一眼身後的武庫,邁開了腳步逐漸的走遠。
此刻正是深秋的時候,開鑿的巨大湖泊上漣漪著一片一片的枯黃落葉,湖中錦鯉不多,但是每一把魚食撒下去,都是能夠吸引來不少的錦鯉爭相搶奪。
“你,我若是真的死了,他又會如何?”
李淳風皺緊眉頭想要開口訓斥幾句,可站在一側的春枝卻是噤若寒蟬般的低下頭去。
秋意正涼,霜骨為寒。
那人屍骨冰涼的被丟棄在亂墳崗中,饑腸轆轆的野狼再也忍耐不住食物的味道,它們飛撲著啃食著那人的血肉,尖銳的獠牙將那人的胃髒全部的扯了出來,一口一口的咽了下去。
她向來不喜歡這些脂粉的味道,可她那一手的易容術卻永遠少不得這些東西,她一直認為著自己能夠習以為常,可自我慰藉這種事情,永遠都是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卻比亂麻還要麻煩。
左臂上的傷還未痊愈,疼痛的感覺依舊持續著。
“看樣子,你能夠活下來是因為他饒了你一命。”
那人肆虐而又無理的撫摸著少女的下巴,將那一張毒蠍的麵孔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一喘一息都透著一種撩人的味道。
“我們隻是彼此互相利用而已,你也無須擔心我的死活。”
不上是傲慢,可少女還是躲開了那人的手指,有些厭惡的望著眼前這個滿身脂粉味道的女子。
秦恨
“況且,你也不會再已我是死是活吧?”
秦恨笑了,像是聽到了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一樣。
“我啊,可是很在乎你的死活呢,至少就現在來,沒有人比我更加在意你的死活了。雖然你的那個無用的哥哥,如今已經是雲王府中的囚奴,不過他既然還活著,就一定會多多少少的惦念著你,我的難道不是嗎?沐陽城最後的公主,沐剜漾?”
少女的視線低垂了下去。
她用力的握緊了自己的手指,麵色怨毒而又憎恨的望著那個不遠處的女人。
她那的想要殺了那個人,用她的血來洗清她所過的那些話。
“你最好不要惹我,雖然我很清楚,你隻要眨眼隻見就能夠殺了我。但是如果想要你不好過,我有的是殘忍的手段,就算如今的我隻是一個亡國公主,那也比你這樣的賤民要尊貴。”
可她也隻是如此,想不出更加怨毒的話來。
作為那公主的最後教養,她無法容忍的是別人玷汙了她的血統,她所能夠容忍的就是苟延殘喘的活下去,然後殺了那個人。
那個踏破城門,殺了自己姐姐的那個人。
“那你最好記得你過的這句話,畢竟我可是,一直都想死了呢。”
秦恨嫵媚的笑了起來。
“你看啊,我的可就沒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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