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好了, 一家子終於有機會坐在一起用飯, 賀博言、顧羨、賀思璿三人在外麵幾個月回來了，家人臉上都掛著喜氣的笑，尤其是賀博源，他對省城有著濃濃的向往，飯桌上不停的問大哥大嫂省城的情況。    既然賀博源問到省城的情況, 顧羨就把賀博文轉學到省城讀書的想法了出來，賀博文聽到嫂嫂的話，臉上露出期待的神色，他們班有個同學轉學去了鎮上, 班上同學羨慕的不行，如果他轉學去了省城，不是更讓人羨慕？    轉過頭，卻看到他娘皺起的眉頭，他咬著唇垂下腦袋, 臉上竟是倔強, 滿臉的黯淡，大哥好不容易考上省城大學，娘肯定不同意他去打擾大哥。    兒媳婦有這個心, 董問萍很欣慰，但讓兒子去省城念書, 她想了想覺得不靠譜。    兒子兒媳婦看著在省城掙了不少錢, 還買了房, 但省城啥玩意都要錢買, 就是燒火做飯用的煤球，每個月都要幾塊錢，兒子去了省城，吃喝花用，哪樣不要錢？    博言還在上學，和顧羨結婚沒多久，兩口感情好的像一個人，懷孩子也是早晚的事，將來生孩子養孩子不得花錢？    她雖是個農村老娘們，卻看得明白，城著是好，可是出門就要錢，沒錢寸步難行，博文再跟著去了省城，那得多大負擔，博言以前夠苦了，博文不該他管，她不能把自己的責任套在他身上，都是她肚爬出來的孩子，哪個她都心疼，誰受累她都不忍心。    何況上麵三個孩子都爭氣，根本不用她操啥心，博文點兒，她累點多幹點活供他上學、娶媳婦，在她看來還是很輕鬆地。    賀爺爺也在琢磨孫媳婦的話，博文能去省城讀書固然好，可他學習趕不上博言，他擔心去了省城，換了環境學習更不行。    他倒不擔心給博言增加負擔，他根本就沒打算讓博言出錢養活博文，攏共五個孫子，老大家兩個孫子，他冷眼看著，即便有出息也有限，唯有老二家三個孫子，還能培養培養。    賀奶奶卻不覺得博文去了省城學習就能變好，倒不是看不起自個孫子，在她看來是金子在哪都能發亮，老家這一畝三分地，他學習都弄不明白，到了省城，難道就能學好了？不愛學習的孩子，到哪他都不愛學習，跟換學校沒啥關係。    “爺爺，我想去省城念書。”賀博文很有些聰明，知道他娘不會幫他，直接向爺爺了心中的渴望。    董問萍怒目瞪向兒子，當她不知道他為啥想去省城念書？自家孩子啥樣自己最清楚，如果博文學習能有他大哥一半用功，她都不會阻攔他轉學去省城，大不了她累點，隻要他真有本事。    關鍵這孩子，並不像他表現的那愛念書。多數時候是以念書為借口，躲避偷懶，她並非看不起自己孩子，她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是個吃不了苦的孩子，既然知道自家孩子不行，為啥還要拖累老大呢？    “省城是好，大城市嘛能不好，可再好跟你有啥關係，你哥哥嫂子在省城打拚，容易嗎？你要真想去省城，行，憑自己本事去，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碗，不能因為你是家老，就理所當然地依賴你哥哥，他並不欠你的！”    董問萍這話得有點兒重，但這話她早就想了，自打博言考上大學，家蓋了瓦房，博源還能穩得住，顧羨把豆腐生意交給他，他真就安安穩穩的把生意做了下去，忙不過來時她在旁邊搭把手，掙了錢每個月也會分給她一半，她嘴上不，心卻在想，博源真長大了，穩重了。    博文卻有點兒輕狂，十二三歲的半大子了，博言這大的時候，他爹剛死他啥活不幹啊，家家外權他都管當自己是個大男人。    可博文做了什，除了上學他啥活都不幹，過得跟個城少爺似的，就這他還不滿意，今要錢買本子明要錢買筆，就沒有一他不要零花錢的。    他要買本子筆，董問萍不覺得有啥，還支持他買這些，可董問萍就想不明白，即便買本子筆，須得著買嗎？他一個學生，哪來那多作業要寫？便是有這多作業寫，也沒見他回來寫啥作業啊？也不知道他要的那些錢，到底花啥地方了。    賀博文眼淚水一下子就流了出來，賀博文學習不咋樣，心思卻敏感，隱隱知道他娘看不上他，也知道他娘怕他耽誤大哥，才不讓他去省城的，他娘平日看著挺寵他，其實他知道她最心疼的還是大哥，在他娘心大哥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大哥好不容易日子過好了，他這當弟弟的就不應該再拖累他。    顧羨一愣，咋哭就哭了呢？    董問萍也是一肚子氣，這熊孩子，她不就罵了兩句嗎？有啥好哭的？她當娘的，還不能罵自個兒子了？    賀爺爺賀奶奶皺著眉頭，看了眼賀博文，沒啥。    賀博源和賀思璿嬉皮笑臉的朝賀博文齜牙咧嘴，他們兩個雖沒有大哥吃的苦多，但也絕對沒有博文享福，時候也是常常下地幹活的。對於弟動輒掉眼淚很是看不上眼，這大的夥子像個姑娘家似的眼淚水來就來，像啥樣？丟人。    顧羨看了賀博言一眼，賀博言拿著饅頭，慢悠悠的吃著，根本懶得管他。    顧羨皺著眉，朝賀博文道：“想去省城念書就去唄，哭啥呢？你也不了，為什不想想娘為啥這樣你……我提議讓你轉去省城上學，是想著省城教學質量好，為了將來考慮，該轉去省城念書，娘的很對，即便你跟著我們去了省城，不好好學習，你覺得你哥還會讓你再待在省城嗎？他還會再還你嗎？”    賀博文用衣袖胡亂擦著眼淚水，吸吸鼻子，低著頭紅著眼眶，緊抿著嘴不話。    顧羨看他那神情，知道他把話聽進去了。她朝賀博言遞了個眼神，賀博言淡淡的瞥了眼賀博文，輕哼了聲，淡聲道：“你嫂子為了你能在省城上學，空閑了就去附近打聽哪所學校好，簡直操碎了心，你還好意思哭，你學習不好，難道是我們的錯？你自己不努力學習，怨得了誰？你這大了，總不能還要我們拿著棍子逼著你讀？”    賀博文的頭垂的更低了，他是羞愧的，村孩子放學後，都會幫著家幹活，隻有他回來，他娘啥活不讓他幹，隻要他把作業弄明白就行，就這他還經常完成不了老師布置的作業，確實怪不了誰。同哥哥比，他確實吃了苦，不怨他娘那樣他。    先前對於博文去不去省城念書，博言並沒別的想法，考慮到媳婦兒可能懷了孩子，他就想的多了些，省城包包子的活，肯定不能丟了，如果媳婦兒真的懷了孩子，他絕對不允許她再勞累，坐在那包包子。    他打算讓娘去省城照顧媳婦兒，順便幫著包包子，這樣的話把博文放在家就不合適了。不如把他轉到省城念書，有他在，他不信管不好他。    賀爺爺欣慰的看了眼賀博言，朝著賀博文笑眯眯的道：“博文哪，跟你哥上學那會兒比，你真是掉進福窩，看看你嫂子對你多好，擔心你上學環境不好，想盡辦法給你創造條件……學習難不難，肯定難，不然為啥這多人考不上大學。但要難，也不盡然，你哥就考上大學了，那沒考上大學的明下的力氣沒到家。隻要你肯吃苦，爺爺相信你絕對能考上大學。”    賀博文慢慢抬頭看了眼爺爺，抽抽鼻子，又去看顧羨，手無措的摳著指甲蓋，低聲道：“嫂子對我好。”    嫂子對他的好，他知道，長大了他也會對嫂子好的，如果真去了省城讀書，他會努力的。    顧羨笑著看了眼賀博文，拿著筷子，緩緩地：“吃飯，既然想去省城念書，暑假可不能玩了，在家好好複習，爭取把以前欠的都補上。”    賀博文悶著頭，輕輕嗯了聲。    董問萍白了眼兒子，臉上怒氣雖沒消去，心卻實實在在沒了氣，不為別的，就為兒子兒媳婦貼心，有個這樣好的好兒媳婦，她真不知道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    下次見了陳雪紅，她不應該再鼻子不是鼻子了，這好的兒媳婦便宜她了，她應該好好的感謝她，沒有他們的算計，這兒媳婦指不定落到誰家去呢。    想到此，她夾了一筷子炒雞蛋放到顧羨碗，“顧羨哪，多吃點，博言不是要去鎮上看張姐嗎，吃了飯趕緊去，下午把你外婆接過來，這長時間沒見麵，她該念叨你了。”    顧羨瞅了眼碗的雞蛋，卻不大有胃口，不過她還是笑著朝董問萍道：“謝謝娘。”    平日她就不太愛吃雞蛋，鹵雞蛋還能接受，至於油膩膩的炒雞蛋，她用筷子翻來覆去的挑著，胃一陣反胃，這雞蛋她實在吃不下，可這又是婆婆給她夾得，不吃又怕婆婆多想，用腳踢踢旁邊賀博言的腳，無奈的看他一眼。    賀博言黑眸疑惑的瞅著她，“咋了？”    顧羨瞪他，總不能不喜歡吃雞蛋，她湊到他耳邊聲道：“我反胃”    反胃？    賀博言瞅了瞅她，又瞧了眼她碗的炒雞蛋，不憂反喜，他在省大看了很多婦科方麵的書，其中當然包括女人懷孕方麵的知識，他記性很好，知道很多孕婦在懷寶寶的頭幾個月，會有反胃嘔吐現象，在他看來自家媳婦兒這很可能就是孕期征兆。    他眼帶著笑意，把她碗的雞蛋夾過來兩口吃了。    董問萍在旁邊掃到兒子的動作，眉眼直瞪，忍不住開口：“博言，喜歡吃雞蛋盤子還有，咋吃顧羨碗的？你還嗎跟顧羨搶吃的？”    賀博言哭笑不得，即便他又何時同人搶過吃的，更何況還是搶顧羨的？他無奈的望了眼自家老娘，好笑的：“娘，羨羨這兩不舒服，雞蛋太油膩了，她反胃。”    弟弟妹妹都在這，他總不能，娘，你兒媳婦可能懷孕了，吃雞蛋反胃？他娘是過來人，他這樣，以他娘的聰明勁兒，總能反應過來。    兒媳婦反胃，兒子還笑這開心？都是經曆過的人，董問萍心一下子就想到了原委，臉上當下就露出了喜意。    其實不僅董問萍從兒子的表情，猜出兒子話的意思，就連賀爺爺賀奶奶看著孫子那神情那動作，也明白了他話的意思，賀爺爺賀奶奶經曆的事多，還算能穩的住。    董問萍卻不同，如果顧羨真的懷孕，這可是她頭一個孫子，她能不激動嗎？如果不是顧忌著公公婆婆，她都能激動的跳起來，隻見她雙眼放光的看著顧羨的腹部，嘴不停的念叨：“反胃好，反胃好啊！哎喲我的媽呀，這可真是大喜事啊！”    賀思璿嘴角抽了又抽，她娘的這叫什話，她嫂子不舒服沒安穩兩句，還直念好，還什大喜事，這什婆婆，她這當閨女的都看不過去。    忍不住去看嫂子的臉色，見嫂子臉上雖帶著羞窘，卻沒啥怒氣，狠狠的鬆口氣，過後又深深覺得自家嫂子真不是一般人，太大度了，換個兒媳婦聽到婆婆這樣的話，試試看，不當場掀桌子都是好的。    賀博源和賀博文也覺得自家老娘話不地道，不能因為嫂子脾氣好，就啥話不顧忌的往外啊，就是親閨女這話出來，也傷人心啊，偏偏他們去看自家嫂子的表情，還真沒生氣。    他們感歎，這嫂子可真是好，娘不靠譜，今後他們當兒子的還是對嫂子好點兒，總不能讓人家以為他們老賀家欺負嫁進來的媳婦。    向來針尖對麥芒的兩兄弟，因為不靠譜的娘，頭一次有了共同的念頭。    董問萍可不知道兒子女兒心中的腹誹，兀自在那問道：“顧丫頭啊，你喜歡吃什跟娘，娘今去趕集都給你買回來。”    三兄妹心暗暗點頭，他們娘這話問的還算靠譜，兒媳婦從外地回來，你當婆婆的整一桌好的給人家接風洗塵，不自家人怎想了，哪怕讓外人看了，也得道一聲，你這婆婆當的好啊。    此時顧羨已經有八成的把握自己懷孕了，但真要想吃啥，她一時半會兒也不出來，笑著道：“娘看著買唄，我沒啥想吃的。”    董問萍點點頭，“行，我看著買。”甭管啥吃的，她見樣買點，總有兒媳婦願意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