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策反八旗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蘇潛 本章:第七十二章 策反八旗

    月初五,大雪紛揚,鎮江新城全都被白茫茫的飛雪所T嗚咽,吹得高高的旗杆上懸掛的旌旗撕裂般的炸響。\\

    就在飛雪之中,鎮江城外大營,一千黑甲鐵騎卻列隊而立,屹然不動,任憑飛雪在身上積上薄薄的一層。緊鄰軍營左側,數百輛大車也列成幾行,俱都滿載,近兩千多民夫都穿著厚實的袍子,稍稍在原地踱著腳,時不時地側耳聽一下,等候出的命令。這些厚實的袍子都是嶄新的,是對這兩千多長期向千山堡一帶運送軍需、商貨的獎賞。這趟在大年初五便出門在外的差事,可要獲得雙倍的腳價,不過,這僅僅是民夫們滿臉笑意的原因之一。

    蘇府前廳的門廊上,遼東總兵官、征夷大將軍蘇翎正一動不動地站著,新婚妻子陳芷雲親手為其披上一件披風,此時正細心地紮好帶子。蘇翎抬眼望了望空中亂舞的飛雪,若有所思,稍停片刻,才輕聲說道:“今年沒有往年冷,這怕是最後一場雪了。”

    陳芷雲站在蘇翎麵前,抬眼望了望飛舞的雪花,又看了看蘇翎,低聲說道:“大哥此去,多多保重!”

    蘇翎說道:“嗯,放心,不會有事的。”

    罷,蘇翎便舉步走下台階,卻隻走了一步,便又回轉身,說道:“這一仗打完,我便接你到遼陽去。”

    陳芷雲一笑,點點頭,說道:“大哥,我等著。”

    蘇翎點點頭,最後望了眼陳芷雲,便轉身走入風雪之中,那護衛隊長唐平隨即帶著護衛們緊跟著出了蘇府大門。

    蘇翎這隊三百多騎的隊伍片刻之間便到了城外軍營前,趙毅成飛馬迎了上來,叫道:“大哥,都準備妥了。”

    蘇翎便勒轉馬頭,同時叫了聲:“啟程吧!”

    趙毅成便向身後招了招手,軍營內的掌旗官看見,便奮力揮動大旗,那列隊屹立的一千黑甲騎兵頓時動,依次向營外行去。與此同時,那隊大車也開始依次行動,在雪地拉出長長的隊伍來。

    這三千多人馬、數百輛大車地隊伍。一路越過結冰地靉河、浦石河。進入寬甸境內。當晚便在寬甸堡歇息。次日一早。便開始越過邊牆地殘跡。進入茫茫大山之中。

    這一路上沿途地村落。早已得到通知。這大軍供應自有攜帶。倒是要解決一些柴草問題。村民們更是將沿途險要處設立了人手。以便清除積雪。指明道路。這條寬甸至太平哨、牛毛之間地大道。屢經修整。如今已經是可以並行兩輛大車地寬敞大道。除了個別山坳轉折處需要小心外。倒是並未給大軍帶來延誤。那雪倒是一直未停。但顯然並不足以帶來多少麻煩。

    蘇翎與趙毅成二人並行。走在隊伍最前麵。這道路既寬。行走又不需趕路。騎兵與馱隊始終緊緊相連。黑甲騎兵與民夫馱隊都各自有人管帶。這一路上倒是不需蘇翎下達任何命令。

    飛雪之中。蘇翎與趙毅成均回想起。當年在這伏擊東路軍劉綎以及收降朝鮮元帥薑弘立等人地那幾場戰鬥。這時光如梭。此時回想起來。倒真如做夢一般。

    蘇翎伸手去落在鼻尖地一顆雪花成地水珠。隔著兩步遠問趙毅成。說:“劉綎如今如何了?”

    趙毅成聽見。便一勒韁繩。與蘇翎靠得更近。說道:“年紀大了。便沒讓他自己種地了。我們給他留了十幾個親兵家丁。日子也過得不錯。今年過年還給了些酒、肉。還有幾匹棉布、五十斤棉花。”

    “其餘幾個呢?”蘇翎想了想,卻一時已記不起那些武官的名字。那昔日東路軍將領的名字,如今已經在大明朝的典籍躺著了,朝廷的封賞惠及家人,可惜這些人現在還活著,而蘇翎卻已記不起到底都有些什人了。

    “都過得不錯。”趙毅成笑了笑,說道:“大哥,這田園生活,那幾人可都是過得慣了。”

    “朝廷給他們的封賞,告訴他們了?”蘇翎笑著問道。

    “都知道了。”趙毅成說道:“就是因此,這些人才老老實實地留下了。這若是想回去,可得想想還能不能活著。”

    蘇翎會意地一笑,不再詢問具體細節。

    這死而複生,若是平民百姓,倒是天大的好事。但對於這些武官,可恰恰相反。一旦朝廷知曉,這不但惠及子孫的封賞要剝奪,恐怕這敗軍之罪卻是免不了的,何況很難說這罪會不會累及家人。這些武官對朝廷就算仍然忠心耿耿,此時既然已經芶活了這些年,卻是沒一個想死的。

    這不論武官,如劉綎,還是文官如袁應泰,在戰場上尚且可以橫刀自,但隻要活下來,沒人威脅生命,這要自個兒去尋死,便萬難下手。這什骨氣、氣節等等,也要看在什情形下,方才能顯露出來。蘇翎這般棄置,是好是壞可很難做結論。就如那袁應泰,當時死了,不過是免了朝廷如處置楊鎬一般的罪責,但若是活著,承受的可是無休止的“驚恐”,這跟隨蘇翎的選擇,多少也與此相關。

    當然,劉綎等人可沒袁應泰那般好的運氣,但這武將戰死沙場的結局,他們可是再也無緣見到了。這千山堡中的屯田新村,這兩年也過了最初的艱苦日子,那些降兵不斷加入到蘇翎所部,而新遷來的百姓卻不斷增多,如今可都是一個完整的村落了。自然村民們可隻知道這些人原來做過大官,如今算是來此養老,倒並未特別看待這些武官們。

    蘇翎一路踏雪而行,隻一日便抵達牛毛紮營。這般行軍,可比當初劉綎的東路軍要快得多。

    牛毛當日曾被焚毀,以消除努爾哈赤的前哨站,但此時又被重新開出來,也駐有數百戶人家,畢竟這山可供耕種的農田並不算多,這自然是要利用起來的。隊伍抵達牛毛時,還是依著前麵村落的做法,當地村民紛紛挑著大捆的木柴以供軍用,這些依然是要算錢的,不過蘇翎此時倒不必現付,當地的村長自會辦理此事。

    這紮營住宿完畢,待官兵、民夫們都吃上熱食,蘇翎與趙毅成才結束巡視,返回大帳休息。隨軍的帳篷可是經過反複研製的,這供給蘇翎所用的大帳,足可當作三間房屋使用,搭建起來也十分方便。當然,桌椅也有具備的,不過,一律是可以拆裝方便的設計,令輜重減輕了不少負重。

    蘇翎與趙毅成粗粗吃罷晚餐,便見護衛隊長唐平進來,說道:“將軍,此地的管事求見將軍。”

    “讓他進來吧。”蘇翎說道。

    “是。”唐平轉身出去,很快便領進一個人來。

    蘇翎、趙毅成略一打量,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著件棉袍,麵色卻不像常見的農家人。

    “參見將軍。”那人行禮,說道。

    蘇翎越看越覺得麵熟,便問道:“你叫什?”

    “屬下範文程。**

    程?蘇翎與趙毅成均是一怔,說起此人的名字,當T分清楚。可麵前這人的麵色,卻不像當初所見到的範文程。

    “你是範文程?”蘇翎反問道:“是這的管事?”

    “是。”範文程說道:“將軍,屬下是今年六月被派到此地管事。”

    蘇翎與趙毅成對視一眼,但沒有出聲。這事怕是得問問胡顯成才知道詳情,不過,這半年多時間,鎮江堡、南四衛等地從千山堡一帶抽調了不少人手,大凡能用上的,幾乎都調出去了。這範文程可是讀書人之人,要用上他,想必也是不得已之事。

    蘇翎看著範文程,說道:“此地情形如何?”

    那範文程答道:“稟報將軍。牛毛如今有一百六十八戶人家,人口七百九十九名。按去年秋末時的田畝數,是九十六頃七十五畝,有耕牛一百二十三頭,馬六十八匹,羊五百零六隻。今冬沒有倒斃牛馬數。”

    見範文程答得如此詳盡,這村中管事之職顯然不是虛言。

    “你來見我,為的何事?”蘇翎問道。

    “這”範文程有些猶豫,隨即一口氣說道:“稟報將軍,屬下確有一事,事關建奴軍機。將軍若是認為屬下所說有用,還請將軍準許屬下跟隨將軍。屬下願效犬馬之勞,誓死追隨。”

    聽得範文程一連串地說出這番話,蘇翎、趙毅成均有些驚訝,這事出意外,卻是將想跟隨蘇翎效力的心思表露清楚。不過,範文程這在山當一個小小的管事,能有什事關建奴軍機之事?

    蘇翎卻不問何事,而是盯著範文程,問道:“你覺得我會答應?”

    範文程遲疑了片刻,隨後咬咬牙,說道:“將軍,屬下不敢厚顏自詡多才,但入秋以來,聞說將軍著手治理遼東,尚缺不少人手。屬下於萬曆四十三年即為沈陽生員,屬下不敢自誇,隻願為將軍效力,任憑驅使,屬下萬死不辭。”

    蘇翎笑了笑,看著範文程,緩緩說道:“當初我是怎見你的?你可還記得?”

    範文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地磕了三個頭,這才直起身子,說道:“將軍,往日沈陽淪陷,屬下自認貪生怕死,這才投了建奴。後來蒙將軍收留,這幾年在千山堡活得好好的。屬下已思量清楚,這條命便是將軍恩賜的,若是還在建奴那邊,此時還不定葬身何處。將軍,屬下是真心效力,絕不敢有二心。”

    蘇翎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吧

    “是。”範文程說著,便從地上站起來。

    蘇翎說道:“你的事情,我也實話告訴你,既然投過建奴,這人便就不可靠,你說讓我如何用你?”

    範文程想了想,說道:“將軍,屬下也不敢再為投建奴一事自辯,這點髒事屬下今生已無法洗脫。但請將軍看在屬下也讀了多年書的份兒上,讓屬下辦些事試試,若能得到將軍信任,再為將軍多效力便是。”

    蘇翎看看趙毅成,見其兀自偷笑,大概是見範文程這番做派,著實可笑,便又轉頭看向範文程,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自己到底心中如何想的?說實話,或許我真可以考慮考慮。”

    範文程麵色忽紅忽白,猶豫了片刻,說道:“將軍,屬下這條命,的確受將軍所賜,投了建奴而將軍不殺,實屬將軍恩賜。這兩年,屬下也想過多次。屬下多少也讀了幾年書,這輩子要便在這山種地過一輩子,要,便隻有跟著將軍做事,才能走出這些山。今日難得遇到將軍率軍路過,是故屬下才大著膽子求見將軍。”

    聽了範文程這句話,蘇翎才微微點頭,說道:“你不想待在這山?”

    範文程連忙點頭,說道:“將軍,屬下不願在山就這過一輩子。”

    “你是嫌種地辛苦?”蘇翎再問。

    “是。”範文程毫不掩飾地說道。“將軍,屬下家中當初也算大戶人家,這等種地的辛苦,實是不慣的。”

    蘇翎又望了望趙毅成,見其注視這範文程,似乎在想著什,便又對範文程說道:“對你這樣投過建奴之人,要想得到信任,便隻有說實話一條路可走。”

    “屬下定不敢有半句虛言。”範文程答道。

    蘇翎緩緩說道:“其實,投過建奴的人,我也不是不能用,那李永芳我便用了,但”

    蘇翎盯著範文程,說道:“我瞧你也算是個聰明人,這反複之人,有哪些毛病,你應該知道吧?”

    範文程立即答道:“將軍,屬下絕不敢欺瞞將軍半個字。日後心中想什,便跟將軍說什,決不做那口是心非之人。”

    “這不是嘴說說便是的。”趙毅成笑道,“你拿什讓人信你?”

    範文程說道:“將軍,屬下所說的軍機之事,便算屬下的投名狀。”

    又是軍機之事,蘇翎這才問道:“你說吧。我倒是猜不透,你在這,如何與軍事有所牽連。”

    範文程說道:“將軍,屬下絕不敢亂說。這兩年屬下一直在種地,除了這牛毛,屬下沒有去過別的地方。但這軍機之事,確是有的。屬下的兄長,可以策反兩千鑲藍旗官兵。”

    範文程這一句,可又是讓蘇翎與趙毅成微微吃驚。

    這大半年來,雖然有李永芳的哨探不斷潛入薩爾滸、界凡,帶回不少消息,可這八旗兵麵,卻是不好滲透。這一來是李永芳原來便是自成一部,與八旗相隔較遠,二來,李永芳屬下本就是漢人,這與女真人天生不容,就算是想策反,也無從下手。

    此時範文程忽然冒出個兄長,且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怎能夠不吃驚?

    大帳內一片安靜,蘇翎與趙毅成都盯著範文程,卻久久不問一句。

    那範文程頭上略微冒汗,硬著頭皮說道:“將軍,屬下兄長範文采,也是沈陽縣學生員,當初我們兄弟兩個都在撫順淪陷時投了建奴,後來屬下留在千山堡,便與兄長斷了音信。上月屬下兄長尋了來,屬下兩兄弟這才重聚。”

    趙毅成忽然問道:“你兄長如何到得了千山堡這的?”

    範文程答道:“將軍,這幾個月陸續有女真人投奔千山堡,在此地安家落戶,據說這還是將軍的命令。屬下兄長,便是與那些女真人一樣過來的。上次將軍大捷,在此地安置了不少女真人家,那些後來的,被允許尋找親朋,就近落戶,屬下兄長這才尋到這的。”

    趙毅成接著問道:“既然有軍機之事,為何不報?”

    範文程似乎早有預料,對答如流,並未有絲毫延緩。

    “將軍,屬下兩兄弟也有私心。屬下實話實說,”範文程說道:“我們兩兄弟商量過了,既然以往投過建奴,這再回來,朝廷上定然不會繞過我們。跟隨將軍,才能有條活路。是故我們兩兄弟一直在尋機會見將軍一麵。但屬下也不敢隨意走動,是故便一直拖延下來。將軍,此事並不算急,屬下兄長說過,那鑲藍旗兩千八旗兵願為內應,擒殺努爾哈赤,但事情一定要得到將軍親口允諾才會定死。請將軍勿怪屬下私心,拖延軍情。”

    蘇翎說道:“你是想用這件事”

    蘇翎未說完,那範文程立即明白了,連忙說道:“屬下是想用此事立功,為我們兄弟兩個謀條出路。將軍,我們兄弟都不願在這山種地過一輩子。不敢說榮華富貴,隻求能跟隨將軍,立功受賞,過些輕鬆的日子。”

    “你知道立功受賞,便能過輕鬆日子?”蘇翎笑著問道。

    “將軍,”範文程說道:“如今千山堡的人都知道,凡是跟隨將軍出征的,都有房子有地,那些立功的,不僅在鎮江堡有大宅、土地,還有銀子獎賞,根本無需自己種地。”

    這番話可算是最真實的想法,不僅範文程有,那些百姓一樣會如此去想。這有房有地有銀子,又不必親自下地幹活,輕鬆過上好日子,誰不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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