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柳如煙正在練琴。
琴音很亂,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毫無章法可言,似乎隻是純粹在發泄而已。
“姐,姐------”
柳兒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緊接著便一把推開了房門,手中高高舉著一卷宣紙,雀躍道:“你看這是什?”
不待柳如煙回答,她便已經興奮地給出了答案:“是李公子所作的一首詞!”
柳如煙聞言不禁一愣,蹙眉道:“哪位李公子?”
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麵容也較之以往清減了不少,雙眸亦不複往日之清澈靈動,臉色看上去十分的蒼白憔悴,讓人禁不住為她感到心疼。
作為貼身的丫鬟,柳兒自然看得出自家姐的日漸憔悴,對此卻有些無可奈何,即便是有心安慰,也不知該從何勸起。因為,無論再追問上多少次,姐都不會將她的秘密向自己透露分毫。
“噢,就是那個登徒子嘛!”她笑著答道。
“------”柳如煙愕然片刻,才搖搖頭道:“怎可能?”
“本來是不可能,可不還有我在呢嗎?”柳兒邀功道:“姐,你可不知道人家有多厲害,便是連進士老爺的詞兒,都能為你討來呢!”
著她便將紙張向柳如煙遞了過來,一努嘴道:“喏!鬢雲鬆令,姐你快看看寫得如何。”
“若真是出自李公子之手,又豈有不好之理?”話雖如此,柳如煙仍是接過詞作,低下頭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那可未必!”柳兒撇嘴道:“他答應得那痛快,又是臨場所作,誰曉得能寫出幾分水準?指不定呀,人就是隨手那一寫,用來搪塞我這丫頭罷了!”
“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如煙本想她兩句,不料話到嘴邊卻是嘎然而止。她的目光怔怔地落在紙上,口中情不自禁地吟誦出聲:“腸斷月明紅豆蔻------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
“我這哪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再者了,他算得哪門子的君子了?”柳兒憤憤道:“姐您可不知道,若不是人家死乞白賴地纏著他,賴著他,他又哪會輕易------”話至一半,她才發現了自家姐的異樣,不由輕聲喚了一句,“姐?”
“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柳如煙並未做出回應,隻低聲呢喃,反反複複輕吟著這一句,思緒早已不知飄向了何處。
“姐姐!”
“------”
柳如煙仍然沒有任何的回應,神情悵然若失,微微泛紅的雙眸中水氣氤氳,仿若魔怔了一般不斷重複著那一句詞,念著念著,淚水卻是悄然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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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熱得邪性,李謙為了避免中暑,便心安理得地躲在了家繼續偷懶。為此,他特地向王知縣多請了十八的病假,理由是再一次不慎染了風寒------
且不去管王知縣會不會氣得跳起腳來罵娘,反正李謙自己的日子過得很舒坦,每日都躺在樹蔭底下靜看日出日落,花謝花開。
這期間,倒是聽外邊的花魁大賽又選出來了四大行首,分別是上一屆的花魁海棠紅,春風一笑樓的頭牌清倌人柳如煙,餘下兩位的花名李謙給忘記了------
不得不,納蘭兄的詞作很有魅力,非但能讓先前並不在狀態的柳如煙得以重新振作,一舉奪得花榜前四,且一經傳唱,便在杭州府境內迅速傳播了開來,士林中的反響也是十分之熱烈。
所帶來的,自然是李謙的再一次名聲大噪,才名遠播。
不過李謙倒是從楊清口中得知,柳如煙當日彈唱完詞曲後,情緒瞬間就失控了------
從這反應上看,莫不是此詞正好對應了柳如煙當下的心境,才會使她觸動如此之深,感同身受?
再一聯想到,此前柳如煙的狀態不佳,李謙很快便腦補出了一個完整的三流劇情------
無非是佳人心有所屬,卻所托非人,最終慘遭負心漢拋棄這樣的狗血劇情罷了------盡管這很有可能便是柳如煙的真實經曆,李謙也並無太多感慨唏噓,畢竟事不關己。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前世看過了太多類似的劇情,一顆心早已被套路得有些麻木了。
反正,他自己的日子起碼還算過得舒心安逸,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每日還能躺著數錢,一下來就是大大幾百兩的股東分紅,這便足夠了。
世事當然也不會盡如人意,偶爾也有那幾回鬧心的時候,比方眼前正為了一隻的風箏而爭得麵紅耳赤,看似準備大打出手,展開一場撕逼大戰的兩個丫頭。
“二哥,這紙鳶明明是我先撿到的,子佩姐姐她欺負人------”
“胡!明明是我先看到的!隻不過在落地時,恰好就落到了你的腳邊兒,才讓你搶先一步撿到而已。”子佩寸步不讓,據理力爭道。
“哼!誰先撿到算誰的!”
“應該是誰先看到算誰的!”
“------”
倆人是公公有理,婆婆有理,吵得李謙一個頭兩個大,直想一人甩上倆耳光,然後讓她們麵壁思過去------
當然,這也僅僅隻能是想想而已,自己還真就不忍心辣手摧花------
畢竟再怎,那也還算是兩朵祖國的花朵,一朵現在的,一朵未來的------雖然算不上是什名貴品種,也確實不能就這把葉子給打掉了------
無怪人常,清官難斷家務事。李謙如今可算是明白了,這哪是什“難斷”呀,根本就是斷無可斷!
這倆大丫頭,就沒一個是能讓人省心的,三兩頭的就在那鬧,頗有些“一山不容二虎”之勢,一刻都不讓人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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