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趙家以為，這種官司他們穩操勝券的時候，李謙終於出手反擊了。

    一大清早的，住在莊園的趙員外與周公對弈正酣時，卻是讓府上的一名下人給驚醒了，據那下人稟報，長工們早晨起來準備幹活時，不料竟在曬糧的場院發現了一具屍體！

    這還了得？

    人死在自家莊園，且先不論這是意外還是凶殺，一旦報了官，自己也難以解釋清楚這是怎回事------事實上，想要解釋清楚也不難，破財就行。別看那些官老爺們平時待自己如何如何客氣，攤上了人命官司，底下的胥吏們不趁機敲你一筆竹杠才是真傻了。

    趙家家財豐厚，這幾年更是混得風生水起，倒也不是出不起這筆錢，可自家的銀子，誰又願意平白送給他人呢？

    往常也不是沒破過財，自家那混賬在外惹出的不少事情，最後都是自己替他擦的屁股------因此，對官府的那套撈錢法子，趙員外又怎可能會不門兒清？

    他可以肯定，這事應該與自身沒有多大的幹係，因為兒子趙鵬昨夜就住在城------近幾年來，那子行事倒是愈發肆無忌憚了些，惹出來的禍事也是越來越大，雖還不曾下手殺過人，趙員外卻還真就不敢保證他不會殺人------

    可眼下事情顯然與他無關，趙員外可就納了悶了。

    到了曬糧場院一瞧，看清死者身上的衣著後，他頓時鬆了口氣。

    還好，這人一看就是個乞丐，不是什有身份的人，死了就死了，估計也沒人會追究此事，管他是死於意外還是凶殺呢。

    趙員外畢竟不是專業的仵作，自然也就沒那本事，能通過屍體來判斷乞丐的死因和具體的死亡時間。

    不過在他想來，自家名下的長工和莊客跟著自己都有些年份了，沒有自己的命令，應該是不會動手殺人的，且還是在這自家的莊園。而佃仆們，則大都是些老實本分的鄉下人，生不出這份殺人的狗膽。

    趙員外也隻能是姑且認為，這乞丐許是想要趁夜翻牆進來偷糧食，結果突然就得急病死了------這可真不是在瞎猜，乞丐常年露宿荒郊野外，三兩頭餓著不，他們偶爾能吃到的食物，要就是人家施舍的過夜飯菜，要是些野菜樹皮，不患病才是怪事呢！

    心中一麵叫著晦氣，他一麵在暗暗盤算著，此事到底要不要上報官府。

    按，乞丐向來是很招人嫌的，便是官府都不肯輕易放他們進城去沿街乞討，以免影響了城內的太平盛景。非但如此，就連朝廷於地方所設的福利機構，也是不願收留過多乞丐的------多一口人多一份糧食開銷，養的乞丐多了，哪還會有公人們的油水？

    所以，乞丐死了的話，官府頂多會走個過場，定個意外身亡便草草結案上報了。

    但若是人死在了某位富戶的家，這種情況就要特殊對待了，非得誣你個涉嫌殺人，迫你出錢買平安不可。

    此時的趙員外，還不知道自家兒子昨夜與李謙商談的結果，隻是在他想來，李謙沒理由會拒絕白花花的一大筆銀錢，二萬兩買個配方足夠了。眼下的交鋒，又是對方落於下風，他也沒道理會拒絕自己各退一步的提議。

    一時之間，趙員外還真沒想過，會是李謙在暗中栽贓陷害自己。

    一番衡量下來，他仍是覺得錢多了不咬手，索性便讓人拋屍荒野算了，省得無端端的破一回財。

    一俟拿定主意，趙員外當即便下令，讓長工們把屍體抬上大車，用破布和草席給遮掩得嚴嚴實實，趁著太陽還沒露臉兒，剛蒙蒙亮的時刻，馬夫便和一名長工驅車出了莊園。

    不知為何，自打做下了這事後，一整個上午，趙員外都有些心神不寧。不過他安慰自己，此事做得十分隱秘，理該不會出現什紕漏才是。

    從晌午等到午後，正當他等得心焦無比之時，人回來了，卻並不是早晨出去的長工和馬夫，而是兒子趙鵬。

    “臭子！”趙員外心情焦躁，和兒子起話來時，也難免夾雜著幾分怒氣，“你還知道回來？昨日讓你辦的事情，也不早早給個準信兒，怎樣了，那李謙出了多少價錢？”

    “他呀------”

    趙鵬拖長了音調，因為心虛沒敢直視他的眼睛，略微偏過頭道：“爹，此人當真是不識趣，我都給他加到兩萬二的價碼了，他卻仍是不肯出讓香皂的方子------要我呢，咱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他弄死在臬司大牢得了，也省得他日後再找咱們的麻煩！”

    趙員外聞言，眉頭不禁深深地皺了起來，猶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

    “沒談攏？”

    “沒談攏。”

    “談不攏的話------”見兒子搖頭，他的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些，兩條稀疏的眉毛都擰成了個‘川’字，負手在屋內踱著步子沉吟道：“怕是李謙要開始著手對付咱們了------”到這他瞳孔猛地睜大，心‘咯’一聲，猛地一拍手道：“壞了！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