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李謙的案子來,趙家涉嫌殺人一案想要平息下來,顯然不會太過簡單。
畢竟,李謙那是民不舉官不究,苦主都主動撤下訟狀了,官府又不打算繼續深究,自然是能夠大事化、事化了的------事實上,李謙倒真不怕案子繼續往下審,因為他本來就是清白的,但陶晟顯然也不可能會讓他如願,所以事情也隻能就這稀糊塗的平息下來。
而命案就不同了,就算沒有苦主追究,官府也是不能毫無作為的。
錢塘縣衙既然初步將此案定性為凶殺案,那,再想要推翻先前的結論,“還”趙家人一個清白的話,中間就必須得經過十分複雜的偵案程序,最終發現“真相”,死者原來死於急症,而非他殺------
也唯有如此,才能令人信服。
所以,李謙可以立即回家,趙家父子二人卻是不行的。他們還得再多過幾苦日子,才能脫出囚籠,呼吸外邊的自由空氣。
這真不是誇張的法,他們如今的日子確實不太好過,每頓的飯菜,全是一人一碗清湯麵條配一蝶鹹菜蘿卜幹,關鍵那湯水還是過了夜的------
掌燈時分,父子倆剛吃過那難以下咽卻又不得不吃的晚飯,之後就見一名差役過來,隻是大老爺決定今晚單獨提審趙鵬,便將人給領了出去。
趙員外情知此中必然有什貓膩,偏偏又沒法阻攔,隻能眼睜睜地望著自家的獨苗跟著那人離去。
沒錯,自打他們進了這縣衙寅賓館以後,直到現在還對外麵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是與世隔絕都不為過------
都縣官不如現管,向來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趙家父子如今成了階下之囚,也算是嚐盡了萬般苦頭,在許傑的暗中授意下,一幫凶神惡煞的差役老早就將他們給訓了個服服帖帖,指東不敢往西了。
當然,趙員外是何等人物?之所以會這般“乖巧”應對,也不過是一種暫時性的偽裝罷了。
他早就在心中暗暗發過誓,隻要自己能夠脫罪,出了這縣衙後,必將讓這些曾經淩虐過自己的痞子為此付出代價,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事實上,明初的糧長權勢還是很大的,特別是洪武一朝,他們幾乎可以享受與秀才一樣的待遇,見官不跪,不得刑求等等。
隻不過,這些特權都不在朝廷明文規定的條例中,全因當今子重視糧長,而糧長又關乎朝廷賦稅,地方官才不敢輕易得罪罷了------畢竟,這年頭的糧長運糧入京時,是能得蒙子召見的,搞不好哪次讓皇帝給看中,直接就能入仕為官了。
糧長製,是一種“以良民治良民”的收稅手段。
這位窮苦人家出身的草根皇帝,親眼目睹了每每收稅時節,貪官汙吏下鄉逼索,害得老百姓傾家蕩產的景象------這也是他素來痛恨官僚貪汙腐敗的最根本原因。
所以在打下江山,成功坐上龍庭後,他就別出心裁的設計出了這一套民間自治的收解製度,全程皆由各區糧長負責,不允許地方上的官吏插手------
糧長不得用刑,其實也隻是一般而言,頂多算是官場上的一種潛規則。哪位地方官真要動起真格來,也仍然是有權對糧長動刑的,就是沒人願意犯下這眾怒而已------王知縣則完全是個例外。
不過再怎例外,他都還是不敢輕易對趙糧長用刑的,因為對方可不單隻有糧長這一重身份。這姓趙的,還是當朝穎國公的遠親------關係特別遠的那種。
不用刑就不用吧,讓這姓趙的吃些苦頭還是沒問題的,反正這種事情也輪不到他這位縣老爺來關心,先生想怎幹就怎幹!
前提是不要玩得太過火,否則他這一縣之長也兜不住------
錢塘縣衙其實不,單是大門進去的頭一進院就寬大無比,甬道兩旁留有一大塊空地,並整整齊齊地栽有兩排樹木,樹木後邊,則是互相之間緊緊挨著的膳館,監獄,三班值房,寅賓館,土地祠等各類建築。
趙鵬跟著那差役出了寅賓館,一番兜兜轉轉,最終到達的地方卻不是二堂三堂,亦或是簽押房,而是壯班值房。
他就是再傻,此刻也能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當即一臉警惕地看向差役道:“你們想幹什?不是大老爺傳我問案?為何不是去往後衙?”
黑夜,前頭的差役轉過身來,麵容被掩在了牆下的陰影,朝他發出一陣低低的獰笑,聲音有如夜梟般陰森滲人。
趙鵬登時隻覺渾身皮毛都炸開了,下意識地轉身想要逃離,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名身高體壯的大漢。
他凝神一望,借著微弱的燈光,隱約間已經認出了這人是誰。
正是壯班首領,許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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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代都有夜禁,所以縣衙的三班六房,夜間也是不用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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