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夜幕靜謐。

    夜已深，院二樓的許多房間早已熄滅了燭火，唯有柳如煙的閨房內依然燈火通明。門外默然站立著一名大漢，一動不動，猶如一尊門前的石像。

    屋內，閨房的外間，柳如煙與潘寧背靠牆壁，隔著一張方桌落座，正在低聲交談。

    倆人皆是穿戴整齊，麵容嚴肅，可見此番深夜相會，定然無關男女私情。

    此時，潘寧看著柳如煙問道：“怎樣？此事你有把握嗎？若是發生意外，你與他的護衛交手，能有幾分勝算？”

    “三成。”

    柳如煙默然片刻，道：“那人氣息沉穩，可見內家功夫不俗，身法應當也是十分了得，究竟如何，試過才知------”著又是緩緩搖頭，“且他寸步不離李謙身側，動手之前，若是不慎讓他察覺有異，我恐怕沒有把握擊殺目標。”

    “這倒是有些棘手了------”

    潘寧擰眉沉吟道：“出手擊殺李謙的同時，宋忠那邊也必須同時動手，否則必然事瀉，使得一方順利脫身------宋忠身法了得，怕是還在你我之上，我那邊也實在是抽調不出人手來了。”

    “為何一定要擊殺他們？此二人身份貴重，一旦橫死，則必然會是滿城風雨的局麵，於咱們有何裨益？”

    “殺他們二人本就非我所願，形勢所迫罷了。”他著輕輕一歎道：“趙家------趙家現在已經被李謙給逼成了一條瘋狗，逮人就咬，行事全然不顧後果了------”

    柳如煙默然。

    趙家的管事過來傳遞的具體是什消息，她不知道，但可想而知，必然是求助於他們出手的，且對方一定還曾出言威脅，否則眼前這個男人也斷然不至於如此行險。

    “也罷，就先替他們解決了眼下這樁麻煩再。”

    右手輕握成拳，潘寧起身道：“臬司那邊我已經親自去解釋過了，算是暫時消除了他們的警惕之心，短期內，咱們的行動會順利許多。你也須盡快取得李謙的信任，看能否支開他身邊那人------實在不行，便------便------”

    “便犧牲色相，誘他入彀？”柳如煙抬眼向他望去，麵上無悲無喜，心卻仿如掉入了冰窟。

    就是這個男人，當年收留了淪落街頭的自己，他們青梅竹馬。

    她感激他。

    也是這個男人，為了他的國仇家恨，為了那所謂的“大業”，一把將她推入青樓這個火坑。她試著去理解他，因為他對自己有過承諾。

    而正是這個男人，後來斷絕了她的所有念想，決心為了利益犧牲她。她很想恨他，無奈恨不起來，再怎，他都於她有恩。

    而此刻，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了利益便能輕易犧牲自己，當他可以毫無顧及地出讓自己來以身作餌，對李謙使美人計後，柳如煙才總算是徹底醒悟了。

    他心中從來就不曾有過她柳如煙的一席之地，他愛的隻有他自己，以及他夢寐以求，欲從朱氏手中奪來的秀麗江山。

    潘寧無法直視她的眼神，心虛地移開了目光，轉身背對她道：“李謙年少成名，風度翩翩，本就是杭州城中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總比那姓趙的好------”

    “你也不必覺得委屈，左右不過是個死人罷了。此事若成，趙家也不會再糾纏於你，隻要你能安然脫身，躲過官府的追捕，日後便是自由之身，與我再無瓜葛。待風頭過去後，再尋一清靜處落個良籍，嫁個良家，從此相夫教子，過太平日子------”

    潘寧走了，卷袖離開，不曾回頭。

    遙望著門外的夜色，遠處繁星點點，一顆流星悄然劃過際，眨眼之間，隻餘一抹殘痕，繼而又悄然無蹤，再尋不到一絲它曾來過的痕跡，如同它從未來過一般。

    也許，這便是最好的結局吧。

    她下意識地抬袖一抹眼角，卻發現自己未曾落淚，嫣紅的唇角不由浮起一抹苦笑------

    ------

    ------

    此刻，子衿姐妹倆的房間，李謙正與她們探討著一個異常深奧的話題。

    牛郎織女到底多久見一次麵？

    “正所謂‘上一日，地上一年’，所以，牛郎和織女其實是可以見麵的。”李謙一本正經地胡八道，試圖推翻那個淒美的愛情故事設定，重塑姐妹倆的三觀。

    “呀，少爺你又在講歪理------”

    子佩忍不住開口反駁，畢竟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法出自李謙曾跟她們講過的西遊記的故事，以往可沒有聽過這樣“具體”的法。

    姑且認為少爺知識淵博、見多識廣，的全是真的吧。但是，這樣牛郎織女的故事聽起來就變得怪怪的了，人兩口一見一麵，那他們這些凡人還有啥好為之淒然的？這故事不夠慘啊------

    啪！

    李謙屈指一彈她光滑潔白的額頭，瞪眼道：“不許置疑，你讀書有我多嗎？”

    “沒有------”子佩捂著腦袋，弱弱地道。

    “那不就行了！”李謙一副‘真理在我手中’的得意嘴臉，賤兮兮的笑道：“所以‘盡信書不如無書’，故事也同此理，我們在聽的同時，也要學會自主獨立的思考，明白了嗎？”

    門外，聽著李謙在屋內教的話語，孫茂撓了撓頭，禁不住犯起了嘀咕：“真的是這樣的嗎？這才是真相？牛郎織女------一見一次？”

    屋，子佩撇撇嘴，一臉委屈地道：“可是------”

    “可是這樣故事就不夠淒美，不夠夢幻了是嗎？”李謙投去一個‘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很了解你想法’的眼神，看上去非常的欠扁。

    “對呀！”子佩點點腦袋。

    “對什對，對你個頭！”李謙手中攏起的折扇輕輕一敲她腦袋，“你才多大？身子骨都還沒長開呢，就整期待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童話都是騙人的，知道嗎？什情，什愛，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

    “好了，看你現在這一副活蹦亂跳的樣子，應該是不害怕了吧？”

    子佩搖頭，她現在哪還有什好害怕的？一個好好的故事被少爺就這給毀了，她心正納著悶，不知道為什故事會變成這樣子了呢，又哪還有心思去想方才做噩夢的事情？

    “那就行了，本少爺也得回去睡覺了，拜了個拜！”

    李謙話落扭身便走，揮一揮一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姐妹倆愣愣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狀態------她們還在思考那個非常深奧的問題。

    牛郎織女，真的是一日一見？

    李大官人洋洋得意，看來古人大都比較單純好騙，以後盡量多多忽悠，能忽悠一個算一個。不想，才剛順手關上房門打算離開，卻是聽到了頭傳來少女的一句抱怨，令他險些一頭栽倒。

    “人家長得也不了呀------姐姐，你的還沒人家大呢！哼，少爺憑什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