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春光明媚,氣晴朗,莫可心情很好,特意熬了一鍋雞湯送到醫院。
她輕輕推開病房門,看到老爺子坐在窗戶邊,幾近失明的雙眼茫然地望著窗外,蒼老的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哀傷。她從未見過老爺子露出這樣的神情,心髒一下子就像被什擊中,悶悶地痛。
她安靜地矗立在門口,沒有出聲,她不想打擾到他,但是,老人顯然已經聽到推門聲,他撇開臉,掩藏自己的哀傷,冷淡地道,“進來吧。”
莫可沒有話,邁著很輕的步伐走到他身邊,將保溫桶麵的雞湯盛放到瓷碗麵,彎下雙膝蹲在他麵前,舀了一勺湯,吹了吹,喂到他嘴邊。
雞湯的香味彌散在空氣,老爺子用力睜了睜眼,隻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他以為是護工,便配合地張開嘴,將那勺湯咽了下去。
莫可又舀了一勺湯,吹了吹,喂到他嘴邊。
就這樣,她喂他喝完半碗,又從保溫桶麵盛了半碗出來,再次蹲到他麵前,她正在吹勺中的熱湯,手機突然響了,熟悉的旋律,讓老太爺一下子分辨出來,麵前這個喂他喝湯的人根本不是什護工,而是他的外孫女。
“怎又是你?你給我滾開,我不需要你伺候!”
老爺子勃然大怒,猛地抬手,一把推開莫可,莫可一個趔趄往後倒去,她一手還端著湯碗,一手拿著湯匙,沒有多餘的手去支撐自己的身體,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一隻手穩穩地托在她後背,將她猛地拉了起來。
湯水灑到她的衣服上,手上,那個從背後扶著她的人語氣略急地問,“有沒有燙到?”
聽到這道低沉熟悉的聲音,莫可臉色變了變,她抿著唇不語,將湯碗和湯匙放到一邊,推開抱著她的那人,徑直往洗手間走去。
穆紹風僵硬地矗立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間門口,心再次泛起那種熟悉的悶悶的痛,他的腳邊,安靜地躺著一束鮮花,被摔掉的花瓣一片一片散落在白色地板上,猶如點點紅淚。
空氣,雞湯的香氣,夾雜著花香,壓抑的氣氛,令人幾欲窒息。
老爺子隱隱約約看到麵前矗立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軀,他握著輪椅扶手的手指緊了緊,不悅地道,“你是誰?”
“我叫穆紹風,是莫可的朋友,我是來探望你的。”穆紹風麵無表情地打量眼前這個執拗的老人。
“走走,趕緊走,把莫可一起帶走,我不想看到你們!”老爺子暴躁地揮了揮手,就像趕蒼蠅一般。
莫可將手洗淨,從洗手間出來,剛好聽到老爺子不耐煩的斥聲,她眉眼微垂,安靜地走到穆紹風身邊,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鮮花,扔進了垃圾桶麵。
然後,她抬眸望向穆紹風,淡淡道,“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請你離開。”
穆紹風置若罔聞,幽深的視線落在她的左手手背上,原本白皙的肌膚已經被染上紅色,想來,那湯水還是有些燙的,他不由蹙了蹙眉,聲音低沉,“找醫生開一點燙傷藥。”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過問,請你離開!”莫可手指微微握緊,黑白分明的眼眸湧動著滔寒意。
“你必須擦藥!”穆紹風驟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著她轉身就走,“現在就去找醫生!”
莫可狠狠一腳踹到他腿上,表情凶狠極了,就好像狂暴的獸,“滾開,別碰我!”
她那一腳踢得很用力,一陣劇痛襲來,穆紹風神色未改,依舊緊緊拽著她的手腕,“跟我走!”
“不走,你憑什管我!”莫可氣得快要喪失理智了,她咬緊牙關,在心底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跟這個混蛋較真,否則她就輸了,他在她眼算個p啊,她犯不著為這種人動怒!
兩人僵持不下,穆紹風恨不得將這個頑固的女人打暈扛走!
老爺子突然猛地一跺腳,怒氣衝衝地吼道,“吵什吵,你們當我是死的?都給我滾出去!”
穆紹風握著莫可的手指緊了緊,聲音低緩,“走吧,先去看醫生。”
莫可突然覺得這樣很沒意思,不由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也不再氣勢洶洶,變回那個淡漠無波的自己,平靜地道,“鬆手,我自己去看醫生。”
從她漂亮的瞳孔,穆紹風隻看到一片木然,當他是陌生人的那種木然,他目光微暗,緩緩鬆開她的手,她看也不看他,從他旁邊擦身而過,餘下一抹淡淡的清香。
過去的時光,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他突然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坐在窗前的老人,身形瘦弱,麵容蒼老,雖然他時常用憤怒和咆哮維持著自己的尊嚴,但穆紹風卻看到了他身上的孤獨。
他輕輕關上房門,走到老爺子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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