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早已到了午餐時間，餐桌上，兩人靜默不語。

    顧餘音知道，秦少白在看她。

    ????歉疚的目光讓她有些不適，心頭下意識升起一抹抗拒感。

    ????秦少白。

    ????顧餘音從未想過，多年之後，這兩個字在她舌尖翻滾，她的手指依然會微微的顫抖。

    ????別人喜歡的男人，一定要有著這世間最英俊的側臉，但她喜歡的男人，最初的溫暖，到現在的眉眼淡漠，都會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她渴望的溫暖。

    ????她是一個渴望溫暖的人，曾經無數次試想過，如果有一有人肯真心的對待她，她必定會拚盡所有以求回報。

    ????顧餘音低著頭，拿著勺子無意識的攪動著碗的燕窩，雙眸微錯，就可以看到秦少白擱置在桌上的手指。

    ????骨骼分明，修長幹淨。

    ????這雙手曾經牽著她的手在昏暗的路燈下行走，他的手永遠都是那溫暖，不像她，冰涼無比，好像永遠都暖不熱一樣。

    ????兩個人，一高一低，影子偶爾重疊，然後分開。

    ????她那時候癡迷的看著地上的影子，看到它重疊，心會沒來由的感到歡喜，當它分開的時候，心會跟著下意識的緊縮，然後便是悵然若失。

    ????她下意識的向他身邊湊了湊，他沒話，隻是摟著她肩膀，他那時候大概以為她是因為太冷，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舉動，他又哪知道，當她看到他們的影子重疊依偎的時候，她的心是溫暖的。

    ????氣冷不冷，路長不長，人累不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靠著他，能夠清楚的聽到他心髒跳動的聲音。沉穩，有力，一如他的為人。

    ????她當時是怎想的呢？她在想，茫茫人海，所幸她遇到了他，而遇到了，就該是一生。

    ????她那時候並不知道，一個人，期望值那高，原來希望破滅的時候，會摔得那慘。

    ????她想，她可以為了情愛變得很傻，但她永遠都學不會憎恨。況且那個人是他，她更做不到。

    ????她不覺得喜歡一個人有什錯，盡管喜歡一個人，幸福和痛苦是需要相輔相成，與日漸長的。

    ????但是，有些感情，注定生來是被人詛咒的。

    ????離婚的時候，她生命中微弱的亮光在眼底一點點的破碎，奢靡水晶燈光下，秦少白側臉英俊，他周圍是明亮的燈光，時間仿佛在瞬間戛然而止，她的大腦和身體似乎被某種力量控製住，動彈不得。

    ????她的心掀起了一陣狂風，這陣風掀起了她人生中的悲劇和痛苦。

    ????她驚慌的發現，她在半抗拒半妥協中，在他著等她，著教她怎樣為人妻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抬眸，一眼便望進了秦少白的眼。

    ????他看著她，眼眸清晰，清晰到她能在他眼看到她縮的眉眼，可是……盡管他不利婚，就這彼此折磨一生，但他對她造成的傷痕，依然無法覆蓋。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顧餘音在麵對秦少白的時候，還能這冷靜。此刻的她，收起了所有的尖牙利爪，開始學會思考和沉默。

    ????彼此相望無語，這樣的場景，似乎不該歸類到他們以往的相處模式。

    ????每一次相處都有溫存猶在，她曾是那好強，隻有在他的文雅軟語下變成了一個女子，但如今，顧餘音嘴還含著燕窩，吞咽入腹的時候，喉嚨竟然有著淺淡的“哽咽”聲，也許那不是哽咽，而是她的喉嚨太寂寞了。

    ????她低著頭，將剩了大半的燕窩放在桌上，再也沒有了食欲。

    ????秦少白起身，走到她身邊，忽然就那伸出手抱住了她。

    ????她身體微微僵了一下，然後試著讓自己放鬆，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肩膀，將她牢牢的包圍在懷，顧餘音姿勢被迫，下巴靠在了他的肩窩處。

    ????那一刻，顧餘音突然懂了，為什在這世界上那多的人，不管此刻還在愛，還是已經不再愛，但是隻要提到愛這個字眼，眼眶就會發紅。

    ????顧餘音的頭很痛，沉甸甸的。她告訴自己：顧餘音，你也會有疲累的時候，你也有想要找一個肩膀依靠的時候，在這個午後，就……這樣吧！

    ????秦少白把她抱起來，放在了床上，她自發的鑽進被子，蜷縮著身體，閉上了眼睛，一聲不吭。

    ????被子有秦少白的……味道！

    ????因為生病的緣故，她的臉很紅，顯得臉上的印記猶為清晰，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秦少白站在床前，靜靜的看著她。

    ????秀發披散，臉龐精致，身姿曼妙，如果她含笑看著某人的時候，那，她的雙眸會偶爾目醉神迷，帶著頹廢的美麗。

    ????陽光溫暖，午後時光靜好，室內奢靡的氣氛卻讓她的獨自神傷，有了一種絕望的美。

    ????姚烯拿藥過來，適時的遞來一杯溫水。

    ????“吃完藥再睡。”他知道她還沒有睡著。

    ????顧餘音睜開眼，然後又閉上，過了一會兒，才再次睜開，手臂撐著身體，坐起身，難得很配合，看都沒看吃的是什藥，就把藥給吃了。

    ????再次躺下去的時候，她拿起手機，設了鬧鍾時間，睡一個時好了，下午三點，她還要去見安然一麵。

    ????秦少白長時間的凝視著她，他知道顧餘音一時半刻是醒不過來了，讓護士準備毛巾和冰塊過來。

    ????姚烯聲道：“先生，我來吧！”秦少白臉色這蒼白，該好好休息才對，隻是……哎，顧餘音這一病，他想要安心休息，談何容易？

    ????姚烯用毛巾包裹著冰塊，貼在顧餘音紅腫的臉頰邊，沉睡中的顧餘音似乎感受到冷意，微微皺眉。

    ????“你去休息吧！”秦少白抽走姚烯手中的毛巾，坐在床邊，感受了一下冰度，有些涼。

    ????取了些冰塊出來，然後在毛巾包裹少許，輕輕地放在了顧餘音的臉頰邊。

    ????這一次，明顯比上次好多了，至少顧餘音睡得很安穩。

    ??秦少白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發絲，“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這對了你。”竟是不知不覺的就把話出了口。

    餘音，縱使恨我入骨，縱使你不再愛，也請你……不要走遠。因為絕望的是你，深陷地獄的那個人卻是我。

    秦少白給她捏了捏被角，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顧餘音做了一場夢，夢境冗長，鏡頭不斷切換著。

    ????她夢到了很多人，來來往往，她看著嬉笑的人群，嘴角掛著淺淡的微笑，但是她的悲傷卻沒人發覺。

    ????夢境，她站在血泊中看著鮮血噴出的倒下的母親，她看著雪鳶死在了她的麵前。

    她夢見了孩子死在她的麵前，她卻無能為力，她看到了秦少白目光狠戾的看著她，一腳踹她摔下樓，兩個孩子還沒有出世就注定了與塵世無緣。

    ??

    ????深夜無人的街，獨自前行，她的世界仍然隻有她自己，但是她知道此生她必將跟痛苦為伍一生。

    ????都生活無情，顧餘音卻覺得生活猙獰可怖，因為它能把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

    ????生命中的光亮一點點的黯淡，然後鮮血不斷從手腕處湧出來，她沒有感覺到疼痛，於是屬於她的鮮血就那一滴滴地墜落在地板上。

    ????那多的血，她想起了坐牢，想起了她極力埋葬的過往……

    ????顧餘音的喉嚨就那開始哽咽起來，在睡夢中變得無法呼吸，於是她隻能急促的呼吸著。對，是呼吸，她需要呼吸，盡管她早已學會了去適應空氣中無處不在的稀冷。

    ????然後，喉嚨中忽然灌入了很多水，她瞬間便被嗆醒，劇烈的咳嗽起來，水順著唇角緩緩流溢出來。

    ????有人第一時間拿手絹擦拭著她的唇角，睜開眼睛，室內昏暗，隻有床頭亮著朦朧的燈光。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原本，她懊惱自己睡的太沉，錯過了和安然見麵的時間。

    ????原本，她擔心安然聯係不到她會著急。

    ????但是她看到了安然，她就坐在她身邊，眉目清和。

    ????無論是誰，那一刻都會覺得這一定是幻覺。

    ????她坐在床上，抬手用力揉著太陽穴，習慣性的偏頭痛侵襲著她。

    ????安然見了，靜靜的看著她，然後一言不發的起身找到她的外套，翻找了一下，果然從口袋掏出一瓶止痛片。

    ????打開瓶蓋，從麵倒出兩片藥丸，遞到顧餘音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