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諾不知道，她16歲那年，他曾有事前往米蘭，顧弋一事先對他過，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希望他可以去看望一下秦諾，看她是否安好。

    他原本不打算去的，但那會議推遲，空出來一下午時間，所以短暫猶豫，他最終還是去了。

    那一，是她最狼狽的時刻。

    餐館老板是個殺人犯，因為爆炸案導致幾位男人致死，其家屬常常來餐廳鬧事，不依不撓。那，秦諾護著老板娘，被幾位中年婦人圍攻，相信每個看到秦諾的人，都會覺得她很狼狽，頭發淩亂，但就是這樣一個她，不願出手以暴製暴，她可以忍受別人加諸在她身上的痛，但當幾位夫人把她和老板娘隔離開，抬腳“伺候”老板娘發泄怒火的時候，秦諾怒了。

    葉宇從不知道，有一這個冷靜自持，鎮定自若的少女會當眾發那大的火。

    她的狠，在那一刻發揮的淋漓盡致。

    她抓著一個婦人頭發，在對方的尖叫咒罵聲，很快就有同伴停止毆打老板娘，圍攻秦諾。

    他當時坐在車，已經準備開門了，但看到她的舉動時，最終鬆開手。

    在那一瞬間，葉宇仿佛看到了顧餘音，對於幾位毫無縛雞之力的中年婦女而言，她們即便再強悍也不是秦諾的對手。

    她一直抓著一位婦人的頭發，卻抬腳踹向另幾位婦人的腹部，還是保留了力道，要不然她們隻怕會直不起腰來。

    所有人都驚呆了，為她的舉動，為她的麵不改色。

    “疼嗎？”秦諾聲音起先很低，但越越激昂：“我隻是踢了你們每人一腳而已，你們就疼成了這樣，那這個女人呢？”秦諾指著蜷縮在地上無聲哭泣，被人生逼入絕境的女人，眼神銳利，話語冰冷：“你們有沒有算過，你們在她身上踢了多少腳？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踢得位置是她曾經孕育孩子的地方，那個地方你們無比熟悉，當你們把怒火發泄在她身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同樣身為女人，同樣身為母親，何必咄咄相逼？你們兒子十月懷胎生下來，她的女兒難道不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嗎？當她女兒被你們兒子輪暴，自殺致死，你們能做的是什？麻木還是打罵自己的兒子，覺得恨鐵不成鋼？一條生命隕落，換來的應該是更多思考和反省。她丈夫做錯了，選擇以罪惡抑製罪惡，害死你們兒子，確實是他不對，但他已經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那個男人死了，你們怒，你們悲憤，你們痛苦，現在就去商場購買挖墳用具，去墓園掘他的墳，不解氣的話，大可以鞭屍……一人做事一人當，跟一個女人置什氣？如果一定要講受害者的話，最可憐的不是你們，是她。死了女兒，死了丈夫，麵對周遭一張張冷漠的臉，究竟最該感到同情的那個人是誰？”秦諾扶起老板娘，“阿姨，你起來。”

    她捋高老板娘的衣袖，露出她的傷疤交疊的手腕，周遭圍觀的人見了，均是倒抽一口涼氣，就連那幾個憤怨無比的婦人也是神情一怔。

    “痛而不言，這世上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變故，而是冷漠。”秦諾看著那幾位婦人，語氣中的冷意無聲消散，淡淡道：“歡迎你們再來，你們是我長輩，我不會再出手，我會在餐廳擺滿鏡子，在你們發泄怒火的時候，讓你們可以隨時看到彼此因為仇恨扭曲的五官，也許死去的人看到這一幕，會覺得滿心歡喜……”

    第一次目睹這樣的她，明明想發火，但因為禮貌融入骨血之中，所以就連怒氣也帶著幾分矜持和優雅。

    葉宇良久沉默。

    她那樣狼狽，對他又極為不喜，看到他出現，大抵會更加討厭他吧？

    那，他對保安墨雨：“處理一下。”至少她的安全要得到保障，禁止那些人再來鬧事，或是報複她。

    如今，事隔一年後的今，他又遇到了她。怎呢？這次她一如既往的狼狽，畢竟孩子尿了她一身。盡管如此，她穿著連衣裙靜靜的站在那，眸光相對，他才驚覺，這些年來他竟一直記得這雙眸子，靜如秋水。

    他以為他忘了她，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有關於過往寥寥幾次見麵，卻在腦海中瘋狂複蘇。

    她離開~房間的時候，他是知道的，那一刻隱匿多年的憤怒積壓的無法自控，他還不曾被人如此厭惡疏離過。

    她是顧餘音的女兒，他確實想改善彼此關係，時候跟他有距離，但長大後也許會有所改變。縱使她不喜他，至少可以和平共處。

    送衣服，隻可惜話不到幾句，就被她刺激的血壓攀升。怎呢？有些尷尬，看到蕾絲胸罩的那一刻，他下意識揉了揉額頭，傷腦筋啊！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意識到她長大了。

    10歲禮節周到的她，1歲孤寂安靜的她，14歲冷漠疏離的她，16歲處事冷靜的她……似乎在一夕間，忽然就長大了，殺的他措手不及。

    為什會吻她呢？

    在陽台上看到她跟古堡家傭親切交談，看到她坐在秋千上毫無防備，不期然想起昨夜顧弋一對他的話：“阿諾還是很關心你的。”

    等他意識到他在幹什時，他已經走到了她麵前。接觸到她的眼睛之後，他知道顧弋一錯了，秦諾這個人會關心任何人，唯獨不會關心他，因為她的眼神是那陌生，她的話語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擊潰他的冷靜。

    她不是討厭他嗎？幹脆恨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