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宇做一個夢。
那個夢他做了15年之久,他困守在夢境像個絕望的野獸悲鳴嗚咽,等來的卻是無盡的毆打。
那個9歲的孩子被尼龍繩捆綁著手腳,蜷縮在肮髒的地麵上,他的倔強和沉默,迎來的是皮帶鞭打……
那一日,他躺在地上,看著窗透射進來的陽光,覺得很溫暖,眼睛竟沒有一滴眼淚。
他是一個很少哭的人,的他早已懂得麵臨險境時,誰都不能擊垮他,唯一能擊垮他意誌的那個人隻有他自己。
他還要見他的父母,見他的妹妹……
那個人又在念政治新聞了,也許很快之後將會一人分飾幾角像個精神病一樣發表會議內容談話鋅。
那些專業術語宛如符咒一般鑽進他的腦海,絞的內心七零八落,一片血肉模糊。
窗外連續下了兩日大雨,兩日好比兩年。他的淚似乎都被上流盡了。
見到陽光的那一刻,他極力往前爬去,怎都好,他不該在陰暗發黴,那一地黏膩的鮮血仿佛能夠將他的靈魂溺斃其中。
當薄薄的光線照在他眼睛上的時候,他不知道那一刻他的眼睛是什顏色,是否清晰明透,他隻知道眼眶開始有了久違的潮潤……
有人打開了門,他露出了輕蔑的微笑。是的,輕蔑。他是葉宇,是葉雲帆和沈驕的兒子,不管遭遇任何人,任何事,誰都不能毀了他……
臥室內,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俊雅男人,不知夢到了什,麵容痛苦的扭曲在一起,那是深入骨髓的憤怒。
有人在叫他:“少爺,少爺……”
聲音聒噪,去他媽的少爺。
抬手狠狠朝聲音來源處抽去,伴隨一道驚呼聲,葉宇竟是手背一痛,倒抽一口冷氣,因為刺痛豁然睜開眼睛坐起身。
因為空間隔斷,他一時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立身何處。
叫他名字的人是墨雨,而他手背之所以會痛,是因為他正在輸液,隨著他睡夢中的手勢,針頭直接脫離手背,於是手背處盡是黏膩的鮮血。
眸光凝定在房間內某一點,身體一僵,然後他抬手壓著手背,極其緩慢的躺了下來。
心是前所未有的恍惚:“阿諾呢?”
“剛才還看到她和夫人在廚房……”
葉宇靜靜的躺著,沒有再開口話,那個夫人不言而喻,是沈驕,他的母親來了。
“我昏迷了多久?”聲音竟是嘶啞的。
墨雨嘴扯了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兩。”
是的,兩來,葉宇把那些過往又悉數演練了一遍,他在夢麵無望,然後在現實中平靜安然。
手背處傳來的疼痛,似乎能夠在瞬間就蔓延到身體各處,提醒他的胃曾經有多的不堪一擊。
墨雨見他閉上眼睛,一時也不敢話,目光望向坐在沙發一角宛如中年版的葉宇,墨雨又是禁不住心一歎。
那是葉雲帆,時光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滄桑的痕跡,他成熟內斂,清冷卓絕。上看起來似乎特別眷戀他們一家人,給了他們這世上最為出色的容貌,更給了他們至高無上的權利,但葉雲帆知道,上帝給予的同時,也喜歡掠奪,所以他在15年前差點失去他第二個兒子葉宇。
那次傷害是致命的,它讓葉宇原本就沉默的性子,變得越發寡言,他療傷很快,但心的傷卻隨著年齡一擴大。
平靜無波的外表,波瀾起伏、敏感又執拗的內心,造就了葉宇痛苦15年……
“你先出去吧!”這話是葉雲帆的,指的對象自然是墨雨。
墨雨離開後,葉雲帆走到床邊,手中拿著托盤,上麵放著止血用具:“把血止了。”
“不礙事,定期排血,延年益壽。”葉宇閉著眼睛,話語卻很輕淡。
室內一陣沉默,但葉雲帆並未強迫葉宇,把托盤放到一旁的桌上,坐在床前的椅子,聲音竟帶著笑意:“你母親,你在美國太想念我們,所以才演了這出戲,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大老遠跑來見你,願望達成了,你滿意了?”
葉宇睜開眼睛,莫名開口:“我不是自殺。”
“……”葉雲帆抿了抿唇,他的神情是憂悶的,隻不過這一次不再強顏歡笑:“我知道,15年前你挺了過來,沒道理15年後你開始厭世。”
就這沉默了一會兒,葉宇問:“你們來多久了?”
“六時零八分。”
他:“這事不怪阿諾,隻是一碗麵而已,沒想到竟會出這種事。”如果一切重來,他還會吃那碗麵嗎?還會的,一碗麵,片刻溫暖,很值。
葉雲帆眼眸鎖視葉宇:“宇,我們父子一場,能好好談談嗎?”
他忽然虛弱的笑笑:“爸,什都不要了,我都懂。”
“你真的懂嗎?”葉雲帆眼眸悲涼:“你不比任何孩子差……”
葉宇笑著應他:“當然,我是你的兒子,縱使差,又能差到哪去呢?”
“……宇,你怪爸爸嗎?”
葉宇看著花板,靜靜開口道:“你給我的,遠比我失去的要多的多。你是我父親,我對你隻有敬,隻有愛,至於恨,從未有過。”
葉雲帆悔聲道:“我卻時常責怪我自己,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趕盡殺絕,如果我手下留情,或許一切禍事都可以被避免。到頭來終究還是我錯了。”
葉宇皺眉,正色道:“爸,我從不認為你做錯了,在我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我依然認為你做的很對,這種人渣原本就該挫骨揚灰,我慶幸世界上從此以後少了這個害群之馬……”平息心中的波動,葉宇才接著道:“這多年來,都我冷漠至極,有時候我從大街上走過,看到櫥窗自己的影子,自私、冷酷。可我不以為悲,我們身為葉家人,有些東西是生來注定的,我們擁有一樣的思維模式,質疑你,不就是在質疑我自己嗎?”
葉雲帆問他:“你把那場噩夢徹底忘了嗎?”
“早忘了。”葉宇甚至還笑了笑。
“你剛才又做噩夢了……”葉雲帆止了話,因為他看到葉宇臉色越來越難看,忽然不忍心拆穿葉宇的偽裝。15年了,葉宇一直偽裝的很好,他們又何必捅破呢?但有些事情不出口的話,葉宇將一輩子走不出來。
葉雲帆眸光深幽:“如果那沒有發生車禍,你會和秦家大女兒結婚嗎?”
葉宇重重閉上眼睛,調整紊亂的吸呼,“我會。”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