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在聽見這肆無忌憚的宣言，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這被領主的命令逼得瞎搞的年輕人正好切中他計劃中的要害。公會本身隻是為了便於管理城鎮而順應出現的自治機構，並沒有也不被允許有相應的武力，誠然作為公會領導的貴族家或者商人總會有一些護衛，然而至少在這個城鎮，還沒有誰的私人勢力能夠與正麵擊潰前領主私兵的帝國騎士團抗衡。

    雖然這鬼帶來的人隻是治安騎士團的酒囊飯袋，不過他身邊還有站著一名貨真價實的帝國騎士，那或許是那個臭丫頭派過來監視行動的人，但是也提醒著格蘭這位書記官背後有著領主大人的親自任命。一旦公會領導人真被抓進地牢，恐怕那些本來就是牆頭派的貴族與商人為了保命會變得比馴養多年的狗還聽話，這樣粗暴的行動當然會有後患，不過就現在來卻的確可以掀翻格蘭布置的棋盤。

    不能讓這鬼如願以償。

    格蘭心轉過幾個念頭，他擺出那副在市政廳工作十多年磨練出來的老好人麵孔打起圓場：“咳咳，巴恩書記官，這樣做不太好吧？領主大人前不久還告知過我們不要與當地公會起衝突，畢竟公會在城鎮擁有不的影響力，如果爆發衝突，你看……”

    “那什都不懂的鄉下丫頭還有這樣的政令？”艾林走進房間，他取下自己皮手套甩在一邊的桌子上，然後走到被砸碎的方桌旁拎起一瓶逃過一劫的葡萄酒與酒杯給自己滿上，“我怎聽騎士團這大半個月都宅在城堡沒有過發行過任何政令？”

    格蘭嘴角一抽，他絞盡腦汁就是為了淡化騎士團對於領地的統治，怎可能讓騎士團以領主的名義發布政令：“額，這個不是具體的政令，而是領主大人私下的吩咐。”

    “那我為什要理會這玩意兒？我是那女人的書記官又不是她家養的狗，看你這模樣也是市政官吧，你要知恥啊。任何正式政令必須轉化為紙麵文件進行全城公告才能作為行政依據，這一點你要記牢。”艾林拿著酒杯走回房間，他挑了挑眉頭，心地把心中的戲謔藏好，繼續扮演著自負並且焦躁的書記官角色，“你就是先前與公會交涉的市政官吧，現在這沒你事兒了。杜蘭爵士，在我把這杯喝完以前，我需要一個答案。那女人沒給我多少時間，我也不算給你多少時間。”

    艾林的話讓市政官格蘭心一沉，他沒有想到這個帝都來的貴族子弟竟然會對市政官的體係有所了解，對於大多數貴族來市政係統是讓他們既可以定期從領土拿到足夠的財富，又不用操心領地的具體事宜的便利工具，他們才不會花心思去研究這個係統怎運轉。

    他有些後悔昨在這個帝都浪蕩子發完脾氣回屋的時候沒有想辦法接近對方，現在對方直接踹門而來他才發現自己對於這個帝都青年竟是一點也不了解。他一時不敢像是忽悠拉碧絲那樣拿市政係統的程序事，一旦被這個年輕人找出破綻難免引火上身。

    他的身份是一個在市政廳工作十五年的老人，而這樣的角色會十分清楚一個事實：艾林所做的一切在程序上並沒有問題。

    “書記官大人，杜蘭爵士作為公會領導人一向盡心竭力。先前的事變中也是多虧了公會的領導才能讓城鎮迅速地恢複秩序。如果現在就這直接把人抓走，城鎮可能會爆發騷動。您可能還不知道，因為河道被突然封鎖的原因，城鎮氣氛本來就很緊張，特別是附近村莊的獵戶原本就因為入冬的問題蠢蠢欲動，沒有公會拖住他們……”

    “拖不住那些獵戶，我們的領主大人就有麻煩了？”艾林打斷格蘭的話，雙手一攤，“那不是正好嗎？那女人反正也隻有肌肉能看了，連腦子塞得也全是肌肉，連現在什局勢都看不明白。什與城同存，真當自己是什了不起的英雄了嗎……”

    艾林的話越越聲，聽見那尾音的市政官格蘭心中微微一動。

    雖然包括市政廳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年輕人是因為對領主大人無禮而被懲罰，不過仔細想想卻有一些矛盾：紋章院會接管的貴族不會是沉迷於酒色風情的廢物，而按照新任領主過於正直的性格，如果僅僅是口頭上侮辱應該不至於頒發出那種一看就知道是為了找借口弄死這位書記官的任命。

    與城同存，難道這位書記官是因為試圖服那女人棄城逃跑，才爆發那樣的衝突？

    艾林瞄了一眼突然安靜下來的市政官，他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讓對方浮想聯翩，不過他不準備給對方時間慢慢思考，因為越是緊迫的思考往往越容易鑽進牛角尖，他找到張椅子坐了下來，翹著腿看向沒話的公會長：“好了，杜蘭爵士，你的選擇呢？我過我們都沒有太多時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回答了。”

    “恕我直言，巴恩書記官，你就算把我抓起來也沒用。”獸人一般壯實的公會長用與那身形完全不符的謙遜語氣道，“公會隻是一個為城鎮服務的平台，我們與城鎮的手工業者並沒有隸屬關係，關於修複工作拖延並非是公會從中作梗，而是相關的從業者並不想接下這個工作。當然，經過公會的努力，一些從業者已經有些鬆口，相信如果有更多的時間，肯定能有好消息。”

    這正是格蘭與公會商量出來應付騎士團問詢的辭，用來應付對於領地管理一竅不通的新領主百試百靈。那女人大概是從軍方附屬的福利設施長大，對於軍隊用作宣傳的“以民為先”深信不疑，然而從帝都空降過來的書記官大概就不是那好忽悠的角色了。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杜蘭爵士，我很遺憾。”

    果然，聽到這個回答以後，帝都來的書記官根本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年輕人將手的葡萄酒一飲而盡，絲毫沒有遲疑。

    “帶走。”

    跟著來的治安騎士團聽見這個命令有些猶豫，其中領頭的隊長硬著頭皮走上前來，在艾林耳邊低語道：“巴恩大人，杜蘭爵士在城也是體麵人，就這直接帶到地牢去，會不會影響不太好？他畢竟是貴族，地牢那地方也不合適。”

    “我記得治安騎士團屯所有用來招待貴族俘虜的房間吧？”

    “誒？嗯，有倒是有，不過東境一向平和，那地方從沒有被使用過。”

    “你把房間的鵝絨床鋪和高級木材家具都拿去賣了？”

    “您笑了，我怎敢？”

    “那就讓杜蘭爵士去那邊住上一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