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二人是緣,三人是孽(番外)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月出 本章:第747章 二人是緣,三人是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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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傷心人輾轉難眠,弦琴一曲,彈與誰聽?

    畫中人兒,靜默無言,眉梢眼角縈繞著一抹淡淡心憂哀傷的她鳳眸含著慈愛的笑意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懷中嬌兒,似在看著她的整個天地……

    賀知遠目光深深,蘊著水光的虎目深深凝視著牆上畫卷中的愛妻嬌兒,指間兀自拔著琴弦,初時,清音灑脫流淌而下如泉水潺潺魚躍龍門歡喜聲聲,突然間,指下已是雷霆聚,清悅之聲急轉直下,殺氣騰騰危機四伏……

    破音聲起,琴聲滔滔,已掀起萬丈洶湧,電閃雷鳴中,箭矢如瀑金戈鐵馬廝殺正烈,馬嘶人吼,將士浴血……

    忽又有悲涼之音突又衝天而起漫過這累累屍骨的血染沙場,這抹悲音,聲聲傷怨難平,如泣如訴,似杜鵑啼血,泣血訴說著傷心和思念……

    一音一符均是血淚,嗚咽琴音,叩人心腸,不覺間,賀知遠已是兩眼一片模糊,兩行淚水已然滾滾而下。

    書房門外,府兵和侍衛執守森嚴,金戈與戴著人皮麵具的秋實、王府親軍統領李宇靜靜的聆聽著那悲傷的琴音中交合著的嗚咽聲,不覺間紅了眼眶。

    暫代暗衛頭兒碩明和雲旗的行露和歸舟,與夜色融為一體,潛夜暗行不為人察,此時隱在暗處的他們雖是麵無表情不見動容,然那不經意間的眼波微動,令眼底流露出一絲被影響了情緒的黯然。

    金戈聲音含了啞澀,喃喃道:

    “這是王妃生前所創的‘破陣’曲,這曲“破陣”是王妃在先秦樂府的民歌小調基礎上重又填了詞作的曲,較之原來的小調已是天淵之別,王妃所譜更為氣勢渾厚,悲壯剛烈,正因此,已收錄宮廷大樂之中,可如今王爺彈來,竟似傷心人蹣跚枯骨叢中,淹沒傷心地不能自拔……”

    秋實眨了眨眼,讓初冬的寒風風幹了濕熱的眼窩,末了,看了眼夜幕中的那彎冷月,輕歎出聲:“義父他,心苦啊……今夜又是個不眠夜!”

    “錚——”的一聲,琴弦斷的聲音突兀又刺耳。

    金戈和秋實心頭一凜,齊齊噤了聲,隻滿目擔憂的緊盯著房門,似要透過虛掩的房門看清麵情景。

    神色木然的賀知遠看著被琴弦割裂的指,因著指下有風雷,那被割裂的傷口,已深入骨,一滴滴赤紅的血墜落弦琴,紅的刺目……

    十指連心,尖銳的痛楚傳了來,然賀知遠卻似無所覺,神色木然的他抬起頭來,又看向對麵牆上掛著的“母子”圖,畫中的愛妻落襲雅,檀口微張,似是要對歡笑著的嬰兒說什,又似在無言歎息。

    定定凝視著畫中的妻,賀知遠木然的神色輕動,一抹暖間流淌於眼底,他的眼前,似又幻化出愛妻那鮮活生動的麵容,耳邊似又回響起她那若潤物細無聲的春風細雨柔柔聲:

    “上柱國大將軍深受皇恩,統領千軍萬馬,在區區幾個突厥賊兵麵前卻如此的畏手畏尾,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原本春風細雨聲,卻似含了春寒料峭的裂石之音。

    箭指落襲雅的賀知遠虎目圓睜,拉弓的手背已是青筋迸,他如淵的墨瞳緊緊盯著被突厥兵刀抵雪白脖頸,挾持在前為盾的一身白衣孝服卻神色平靜的芊芊女子。

    “小姐,您別再說了!”雪如失聲痛哭,淒厲尖叫著,“您不能死啊,落家隻剩您一人了,將軍已戰死沙場,您不能再出個閃失,否則,雪如怎向死去的將軍和夫人交待啊?”

    雪如轉而朝馬上神色肅冷的大將軍磕頭不休,哭求著:

    “大將軍,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落將軍已是戰死沙場,將軍除了小姐這一個嫡親的血脈,落家再無它人,求大將軍您看在與落將軍同朝為將的袍澤之情,為落將軍保住這落家唯一的血脈吧!”

    落襲雅一聲輕歎幽幽,似無奈,似憂傷,卻似微風拂過賀知遠的心頭,令他心弦動。

    “雪如,突厥賊兵欺我北周無人,連年叩關犯邊,殺人放火肆意劫掠無惡不作!我父身為北境鎮邊將軍,守土護疆乃是他的責任,哪怕是血染沙場……”

    “賀大將軍率軍馳援,驅虜殺敵亦是履行他身為武將之責,又豈能因我這一介小小女子而被突厥兵脅迫!

    “臭丫頭,你給我閉嘴,否則真一刀宰了你!”挾持落襲雅的突厥將軍雖聽不懂落襲雅在說什,可卻敏銳的意識到不妙來。

    中原的小綿羊羔子,遇此情景不是應該尖叫嚎哭癱軟了手腳的嗎?

    為何被挾持的這女子竟然毫無畏懼,甚至腰背挺直如常,平靜的像個沒事人一樣?

    突厥將士雖不知落襲雅的身份,可看她一身白孝,在這血染的戰場上尋尋覓覓的,撿到一隻被馬蹄子踩踏凹扁的主將戰盔時抱在懷整個人都顯了悲傷時,便知她定是同已被馬踏成泥的漠河城鎮邊將軍落起有關……

    能聽得懂胡語的落襲雅沒理會突厥將軍的威脅,隻目不轉睛的看著賀知遠,一字一句:

    “賀大將軍,落襲雅在這謝過將軍了,大將軍的救護之情小女子心領,但求大將軍成全我父落起將軍的英名,落襲雅九泉之下也感念大將軍之恩。”

    突厥軍定是要挾持著她而逃,若是因被挾持的她而放過了這些突厥軍,落起將軍英名受損,自是她不願見到的。

    身為北周“戰神”的上柱國大將軍賀知遠,落襲雅雖久在觀中修行,卻也是從避不出世的觀主恩師那聽說過此人。

    所謂慈不掌兵,賀知遠身為趟過屍山血海的鐵血殺將,冷酷無情,按理說絕不會因著一小小女子而手下留情,然落襲雅就是有所感覺,感受到包圍了這千名突厥將士的賀大將軍遲疑了,而這份遲疑,便是因著她落在了突厥軍的手上。

    “你給我閉嘴!”突厥將軍真的慌了,氣急敗壞的他手下動,那抵在雪白嬌嫩脖頸子上的鋒利彎刀已見了血,一縷鮮血緩緩流了下來。

    “不!”

    “小姐——”紅腫了眼的雪如尖叫著,爬起身來就往小姐的方向撲,卻生生在落襲雅靜靜的黑瞳中踉蹌著逼停了。

    那流淌而下的鮮血刺痛了賀知遠的眼睛,如淵的墨瞳有烈火熊熊,箭指落襲雅的手不再猶豫,顯然,他要直接射殺被挾為質的落襲雅。

    既然無法救,那便讓她死的有尊嚴。

    落起將軍的女兒,不能死在突厥人手中,不能讓突厥人的刀汙了她。

    如此殺氣四溢的賀大將軍,卻令落襲雅心下定,她眉梢眼角間的剛烈柔和了下來,紅唇甚至微勾了勾,釋然的笑意彰顯著她已做好了準備,平靜的接受死亡,然在閉上眼的那間,最後看了眼對麵的賀知遠,四目相對,她忽就心頭一動。

    與此同時,賀知遠已射出了致命的一箭,電石火光閃念間,意隨心動的落襲雅猛一低頭,幾站是同一時刻,破風聲中是一溜鮮血迸……

    身後刀抵落襲雅脖頸子的突厥將軍,眉間正中有一個血窟窿,竟是被箭穿頭而過。

    隨著身後沉悶的“撲騰”落地聲,因頭猛低而被抵在脖頸子間彎刀切入頸的落襲雅在軟了雙腿倒地之際,聽到那帶著磁音的低沉怒喝聲:

    “殺,一個不留!”

    心有靈犀一點通便是如此吧!

    他,終於找到了他心中所想要的女人!

    當賀知遠將昏過去的落襲雅抱起來時,心內暗道。

    賀知遠心有快活,似不羈的浪子有了牽絆,又似野馬被上了籠頭,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啊!

    隻一眼,便令他怦然心動!

    隻一眼,便已是萬年!

    原來冥冥之中,她是他的妻,他終來到了她的身邊。

    當落襲雅在軍帳中醒來時,已是兩日後,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賀知遠這張年輕英俊的臉,此時,那雙透著冷酷森凜的虎目卻已是柔情似水,滿溢著關切和緊張。

    “你醒了……”

    他含著磁音的聲音輕輕,更不自知的彎了唇,眉梢眼角都含了欣喜,這一笑,剛毅生冷的臉部線條完全柔和了下來,似春風拂麵,吹皺了落襲雅靜若幽湖,不起波瀾的心。

    所幸,她看懂了他的眼神。

    所幸,她的傷雖不輕,卻未割斷血管傷及她性命!

    然不及賀知遠多說什,似有所覺的落襲雅忽轉了目光,定定的看著掀開帳簾,滿臉劫後餘生笑容的端著藥碗走進來的雪如。

    “落姑娘?”

    自覺被漠視了的賀知遠心有失落,小心翼翼道,他想說什,然不及再開口,落襲雅忽神色動,眉眼間現了緊張,她猛的掀開身上的被子,翻身而起,可因著脖頸子間的痛,身子晃,跌落回去時,身子卻落在了一寬闊溫暖的胸膛。

    “小心,你的傷……”

    “快,快逃!”落襲雅反手抓住賀知遠摟著她的胳膊,急聲道,“你不該因我耽擱行程的,我們遇見了草原上最可怕的‘沙霧瀑’,來勢洶洶遮天蔽日的‘沙霧瀑’會吞噬一切,會生生埋了你的軍隊!”

    “快逃,再遲就來不及了!”

    賀知遠心頭凜,猛抬眼看向門口,雖有勁風吹卷著門簾,然那照射進來的陽光明媚,絲毫沒有“沙霧瀑”的征兆。

    賀知遠自是知曉草原上“風吼子”和“沙霧”“沙霧瀑”的厲害,且他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此時,並未發現外麵天氣的不妥,可莫名的,他就是相信落襲雅所說。

    他低頭看看被懷中的落襲雅緊緊抓住的胳膊,眼底滑過一抹溫柔,抱著懷中人兒,他起身大步走出軍帳,傳了令下去,八千精騎立時開拔躲避“沙霧瀑”。

    期間,他甚至沒有質疑甚至多問一句,窩在他懷中靜靜看著他的落襲雅眉眼間的一抹焦灼漸漸淡了去,心頭卻漾起了甜絲絲之感。

    出身武將世家,雖身在觀中清修,然該學的禮儀落襲雅一點未落,可莫名的,被賀知遠抱在懷的她卻無半絲男女大防的忌諱羞怯,莫名的,卻心有歡愉。

    窩在某個峽穀天然橫溝下的北周將士們暗暗倒吸了口冷氣,努力眯著眼看著周邊黑壓壓黃卡卡的一片,不過分寸間,卻已然視物不清,隻能以音辨人,然因著伴著“沙霧瀑”的風吼子的怒吼,聲音也幾乎聽不清。

    這見了鬼的塞外鬼天,明明豔陽高照,誰知下一刻就飛沙走石變了天,若非大將軍下令開拔的快,隻怕這八千精騎就被這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沙霧瀑”給掩埋,將他們生生埋骨它鄉了!

    賀知遠吐出口嘴中黃沙,眯著眼暗暗歎道:

    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原以為自個已是精通天文地理,不成想,卻是沒能參透今日這“沙霧瀑”之禍!

    原來,懷中的女人竟也是精通天文之象的個中高人!

    一直被賀知遠摟在懷的落襲雅輕哼了一聲,因著冷,不由瑟縮了一下身子,慌得賀知遠忙不迭又抱緊了她,隻想用自個的身軀為她遮擋風吼子和沙霧瀑的肆虐。

    雖看不清懷中人,可感受著她的溫順乖巧,滿心柔軟的賀知遠忍不住俯下腦袋,在黑暗中“啄”向她的臉,卻不料,正正“啄”在她”軟軟的唇上,心跳如擂的賀知遠身子一僵,與此同時,他似乎也聽到了懷中人那“怦怦”的急急心跳聲,可下一刻,顧不得她唇上覆了的一層沙,賀知遠隻深深的親了下去……

    賀知遠得償所願,終娶了落襲雅為妻!

    卻不知他那一見如顧,惺惺相惜的好友淩家家主淩九霄竟也深深愛著落襲雅!

    當因故處理急事而匆匆離開了京師的淩九霄趕回京後,才知,他深愛著的姑娘,曾得落起將軍親口應承將女兒許配他為妻的姑娘,他的落襲雅,他的皎兮,竟然已嫁作了他人婦,且還是嫁給了他的好友賀知遠!

    淩九霄悔啊,後悔沒能及時趕到突厥救下戰死沙場的落起將軍,更後悔匆匆離京料理事務而未能阻止心愛的姑娘嫁作了他人婦!

    賀知遠知自個欠了淩九霄一條命!

    當初他因著武帝的密旨,隻身帶著虎威十八騎悄然離開北周潛入北齊“天瀑山”尋找一批前朝寶藏,為被“晉國公”宇文護權大欺主的武帝暗中籌措可購買糧草戰馬和供養大軍的軍資,豈料,因著與同樣來尋寶的淩九霄大打出手而驚動了北齊蘭陵王……

    事發,私入敵國的賀知遠被心生了懷疑的“晉國公”宇文護緊抓不放,意欲借題發揮致他於死地……

    實力尚弱的武帝自是對心腹愛將賀知遠百般維護,正同“晉國公”僵持危急中,“晉國公”宇文護卻忽就抬手放過了“私通敵國”的上柱國大將軍賀知遠……

    直到愛妻落襲雅母子被於京師長安中掀起血雨腥風的淩九霄拋入火海燒骨成灰時,賀知遠才知,原來當年“晉國公”宇文護肯放過他的“通敵”之罪,實是宇文護的死忠淩九霄在宇文護麵前為他求了情,然他卻不知,淩九霄真實的身份竟是“晉國公”宇文護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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