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返回了他住的宿舍心髒狂跳不已的阿中回頭現那個天賦者少女的確沒有跟來，才鬆了口氣。

    鬆口氣是因為確認生命存亡沒有遭受威脅的本能但阿中喘息之間卻感覺胸腔更加憋悶，仿佛有潮濕的棉花堵住支氣管他拚命用力也隻能獲得從棉花間隙溢出的一點氣息。

    為什為什沒來追他？

    在他拒絕回答問題，並轉身逃跑的時候哪怕那位天賦者少女再如何偽裝自己，也會因為這大不敬而暴怒吧。為什他躲在人流中數次回頭偷看，見到也隻有天賦者少女站在原地，低著頭神情沮喪呢？

    為什不追上來？

    為什沒殺死他？

    阿中都不知道他為什下意識就跑，但此刻他覺得他更希望那個天賦者少女追上來殺了自己。

    這樣，他就能忽略掉這座城市，所有讓他恐懼的不同尋常了。

    農奴少年躲在宿舍床上瑟瑟抖的時候，在他腳下這棟標準宿舍大樓的一樓宿管辦公室有幾個人正在開會。

    “對比實驗的結果出來了，”一個中年男人說，“我們在路上拚命宣揚北方好的隊伍，平均逃跑的人數比不怎宣揚的隊伍多十五到二十倍。”

    其他參加會議的人麵麵相覷。

    片刻，坐在主位上的年輕女子問：“數據差別這大？”

    中年男子無奈道：“有一個實驗隊的難民聯絡上了強盜，打算打劫我們派去的領路人。多虧帶著輕型行動堡壘19，那個小夥子才沒受什傷。但這支難民隊伍全散了。”

    中年男子說的19，是阿中他們隊伍遇到的領路人攜帶的那條火馴鹿馬車。外表做了偽裝，內置動力源，實際上不靠火馴鹿驅動。底部反重力設備，使得19表現出的重量與正常馬車類似，內部則有空間壓縮部件，所以才能裝下那多自加熱便當。

    19攜帶的可不止是自加熱便當，還有第四代引力護罩、多排激光輕炮等等武裝，即使麵對一小隊級天賦者，也能全身而退。

    “人沒受傷就好。”年輕女子說，“對照組的情況呢？”

    “對照組，我們沒有刻意在隊伍中宣揚清榮的情況，也減少了一些便利工具的使用。每日行軍過十四個小時，竭力讓他們除了走路吃飯睡覺沒有想別的事的時間。但那些難民對此適應良好，一路上基本沒有逃跑人員。”

    中年男子說到這，苦笑一聲。

    “明明待遇比實驗組差一大截，他們反而比實驗組更感恩戴德。”

    他一邊說，每個參與會議的人的小助手，都把統計圖表投影各自主人麵前。眾人對著資料輕聲交談、針對某一項數據詢問相關人員。如此五分鍾過後，主持會議的年輕女子輕咳一聲，眾人才紛紛安靜下來。

    “還有什問題，大家說吧？”年輕女子道。

    一個年輕人立刻言：“對照組的做法更加成功，我建議以後的領路人都按照對照組的方法來做。”

    年輕人對麵坐著一個胡子大叔，他哼了一聲，道：“如果我們要的是一群奴隸，而不是公民，你的建議肯定很不錯。”

    “我覺得”

    “這個數字的話”

    “要是”

    與會眾人各表意見，直到大部分人都說過一輪，主位上的年輕女子才拍拍手。

    爭論的人閉上嘴巴，年輕女子環顧一圈，道：“崔建，你有什要說的嗎？”

    名為崔建的男子在剛才的爭吵一直沒有言，此刻被點名，他稍稍吃驚，卻不慌張。

    他想了想，道：“使用對照組方法，領路人帶回來的人更多，但後續處理也更麻煩。這棟宿舍樓的三樓到五樓，正好安置了昨天來到的一支對照組難民隊伍。他們今天的行動報告已經被小助手提交到我這了，大家可以看一看，和實驗組成員比隻是今天一天，他們在清榮與人生的衝突是其他外來者的幾倍。”

    “這種事並不意外吧，”一開始言的中年男子說，“目前清榮和幾個試點經濟區的外來者，還是以北方人為主。和評議會對北方的掌控力比較弱，北方人比較適應我們的規則，是有曆史原因的。而南方一直是和評議會根基所在，統治力度極高，精神洗腦上也是。從南方來的難民會這樣，應該早就料想到了。”

    “我們的確做了準備，但”

    眼見爭執又起，年輕女子再次咳嗽了一聲。

    崔建和中年男子安靜下去，所有人都轉過頭看向她。

    女子道：“我們目前的工作重點，還是從南方撤出更多人，無論他們表現如何，挑剔難民的素質並不是我們該做的事。”

    “但是對內安全局那邊已經抱怨很多次了。”崔建皺著眉，“因為越來越多的低素質外來者湧入，城越來越混亂。哪怕對內安全局多次進行掃蕩，城郊的地下組織也和春天的野草一樣”

    “我知道，”年輕女子打斷他，“但你說的，不正是清榮越繁榮的證明？”

    她站起來，推開座位。

    “諸位，曾經的我們，和這次來到的難民，又有多少區別？世界樹集團能把我們變成現在的模樣，為什會無法改變他們？”

    會議桌上的空氣安靜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