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的月亮，就像是一個烙殘了的餡餅，遠不夠圓，彎又不彎的，很是尷尬，月光透過夜幕中的淺薄雲層投射下來，在地上拓印出稀疏淺淡的影子。方霏凝視著腳下兩條拉得老長的人影，久久無語。

    “既然還不想睡，不如陪我聊聊如何？”陳譽抄著手，長身玉立，青藤纏樹似的靠在水閣一角的柱子上，煞有介事地建議道。

    “你想聊什？”方霏抬起頭來，澄澈的星眸正麵對上陳譽沁涼的眸子。

    隻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她就不至於會亂了分寸，以至於無法思考，處處被他牽著鼻子走。

    陳譽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道：“聊一聊七月十八那夜的事呀，你也了，我當時蛇毒發作，腦子不清楚，也不曾記得發生了什事，但你肯定記得，不如你給我聽，如何？就當是你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這廝居然又提起那件事……

    方霏雙頰火辣辣的，不敢再盯著他的眼睛看，忙別過頭去，有些心虛地否認道：“你也了你神誌不清，後來就暈過去了，什事也沒發生！”

    陳譽的一點不錯，她著實是個不善謊的人，至少是在麵對自己的事的時候，她太容易暴露自己，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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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笑道：“可我剛才悄悄的替你把了脈，從脈象來看。你已經不是一個姑娘了呢。”

    “笑話，我不是一個姑娘，難道會是一個漢子不成！”方霏麵上有些掛不住，咬了咬唇，故意曲解他話的意思。

    這回答讓陳譽噗嗤笑出了聲，笑得眉眼彎彎，半響後才斂了麵上的笑容，眯了眯眼，正色道：“阿霏，你非要逼我把話得這直白嗎？”頓了頓。接著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脈象已經不是個黃花閨女，而是破了身的婦人，這，你可明白？”

    “我早已經嫁做人婦了。難道你不知道？”方霏強撐起一絲勇氣來。失笑地盯著他。仿佛是在嘲笑他：你傻不傻？

    “可你所謂的‘夫君’已經年逾七十，且在成親當就猝死在婚宴上，你們是何時抽空圓的房？”對方不依不饒。盯住她話的破綻不放。

    這把這一茬兒給忘了！她初見陳譽雖是在當夜，可並不代表陳譽是夜才來到趙家鎮的，且鎮上人多口雜，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趙家發生了什事！

    方霏懊惱地想著，袖中的手不自覺的掐了自己一下，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高高仰著脖子，硬撐道：“何時圓的房，那是我們夫妻間的事，用不著外人操心，如果你沒有別的事，請你盡快離開這，我是一個寡婦，若世子被人撞見深更半夜的與一個寡婦獨處，恐怕有損世子名聲。”

    恐怕是有損自己的名聲才是吧……陳譽就算被人撞破，也沒人敢他什，方霏就不同了，十有八九會她狐媚，夫君屍骨未寒，就勾搭上了外麵的野男人……

    “那我們換個話題，不如你看，你祖父都給你們留下了些什東西？”陳譽抱著胳膊，絲毫沒有要走的打算。

    方霏的祖父曾是帝師，後來又被指派去教導最得聖寵的秦貴妃的四皇子，秦家當年意圖謀反，聖上龍顏震怒，下令誅其九族，方霏的母親便是出自秦家，聖上去特意下旨，念方霏祖父多年教導四皇子有功，而讓方家逃過一劫，隻是抄家罷官而已，這不由得讓人有些疑竇。

    方霏的祖父是四皇子的先生，但秦貴妃不但是四皇子的生母，還是聖上身邊最寵愛的妃子，連她都被牽連賜死，四皇子的師父卻逃過一劫，於情於理都有些不過去。但也有人，當今聖上也曾受過方老太爺的教誨，地君親師，聖上是顧念這一點，才放過方家，倒也得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方霏頭皮發麻，心底升起一陣寒意，漆黑的瞳仁轉了幾轉，才道：“陳世子，我方家當年是被抄了家後才離京的，就連回鄉的盤纏，也是臨時找人借的，隨身所帶的物品，除了換洗的衣裳而外，再就是祖父和母親的骨灰，不知道陳世子是想打聽哪一樣？”

    提起這一樁事，陳譽是無愧卻有憾，當年自己丟的麵子，他沒能自己找回來，這是他自詡人生中的一件大憾事。在何處被推到，就要在何處站起來，而不是借由別人的手，將推他的人搬到，這樣的勝利對他來，已經失去了本來的意義。

    方家當年離京的原因是送方老太爺的骨灰回鄉，讓他葬於故土，落葉歸根，可方家卻在路過方家村的時候在當地落籍，且方家的戶籍是入的孀婦田氏一家，一度消失在大家視野中好幾年，讓人無從尋起。

    若不是此番他追著四皇子一路南下來到此地，恐怕不知還要多少年，他才能見到那個他心心念念好幾年，想著凱旋回京後，該怎去報複的方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