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穿著蝙蝠衫的時髦女郎提著兩大包東西從麵出來，身後跟著個三十多歲的美貌婦女，滿麵含笑，“走好啊，歡迎下次光臨。”

    那婦女將顧客送走後，在門口站了片刻。她穿著修身的連衣裙，燙著微卷的發，臉蛋巧精致，眉眼微微上挑，旁邊有顆淚痣，盼顧之間風情十足。

    時隔二十多年，明朗一眼就認出她是誰了。餘倩。她以前就覺得她漂亮，現在再看，何止是漂亮，簡直漂亮極了。

    明朗看了看身邊的媽媽。她穿著大街上到處都可以看到的藍色襯衣，外麵套著灰黑色的風衣，腳下的帆布鞋因為長途跋涉趕路，早變得灰撲撲了。

    朱玉的五官像外婆安悅秀多些，麵容清秀，氣質溫婉，但這份溫婉提早被歲月磨得精光，隻剩下了幹幹的麵皮上，死氣沉沉的淒涼。

    明朗歎了口氣，伸手蓋住朱玉細微發抖的手。

    陰了下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明聰從東寧大道的另一邊走過來，在店鋪門口與餘倩了幾句話後，兩人一道進了店鋪。

    車的氣氛壓抑且沉悶，誰也沒有話。漸漸黑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牽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孩蹦蹦跳跳從車旁邊經過。

    明裳，不，她現在應該還沒有改姓，葉裳穿著白色帶碎花的連衣裙，裙擺齊到了膝蓋處，白色的絲襪，黑色的皮鞋，長發披在肩上，右邊別著粉紅色的發夾，烏黑如墨，越發襯得她那張臉如玉般皎潔。整個人婷婷如玉，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雛菊。她手中牽著正是她的弟弟明臻，五歲的明臻還有開始長胖變形，白襯衣，背帶褲，麵目完全是明聰的翻版，濃眉大眼，粉雕玉琢，無比可愛。

    明朗一聲不吭看著他們從車旁邊過去。朱玉已經不看店鋪那邊，她低著頭，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朱虎看著車旁邊經過姐弟，點了一支煙。周海不安挪了挪位置，往後麵看了又看。

    葉裳牽著明臻出了巷子後，明臻掙開了姐姐的手，歡叫一聲，“爸爸！”朝鋪子那邊跑過去。

    朱玉這才注意已經從旁邊走過的葉裳姐弟，目光從葉裳身上移到明臻身上，然後如觸了電，哆嗦了一下後，不動了。

    店鋪那邊，明聰和餘倩已經走了出來。餘倩正在往下拉伸縮門。明聰站在街道中央看著，聽了喊叫，回過頭來，一把將如火箭炮衝過來的明臻抱起來，“哎呦，兒子哎，你再這能吃，爸爸都抱不動你了。”

    聲音在暮色半沉的寂靜街道尤顯得清晰。

    明朗看著自己被抓的有些發疼的手，皺了皺眉。隨即又想到朱玉跟自己到底不一樣。比這更讓生氣憤怒的場景，她都見過，自然是見怪不怪。但朱玉是頭一次。

    朱虎將煙頭在煙灰缸使勁按了按，頭也不回：“都下車。”

    明朗鬆開朱玉的手，打開車門。朱玉那邊還是一動不動。她叫道：“媽！”

    朱玉側著身子，像是要刻意避免看向車窗外的那邊，“爸，我想回去。”她的聲音發抖，像是遭遇了極冷的寒冷。

    朱虎那邊的車門還沒有關，他看著女兒，原本平靜的臉突然變得猙獰，“你趕緊下來。”

    明朗走到另一麵，拉開了車門，伸手向車，“媽。”

    朱玉總算下了車，明朗牽著她一道走到朱虎旁邊。明聰抱著明臻，身邊跟著餘倩葉裳，已經走過來了。

    朱虎高聲喊了一句：“明聰啊！”

    明聰這才看到巷子口這邊的人。他愣了愣，將明臻交給餘倩後，走了過來。

    朱虎看向明臻，“明聰，那是你兒子吧？”

    明聰回頭往後看了一眼。餘倩帶著葉裳，抱著明臻站著沒動。男孩眼睛睜得圓溜，麵寫著真好奇。

    “是啊。”明聰回答，然後轉過頭，笑著，“爸，你這又是何必呢？”

    朱虎嘿嘿笑，摸了摸自己的頭，“看來我真是老糊塗了，被人當球耍了這久，要是再糊塗下去，哪一連自己怎死都不知道哦。”

    明聰笑了下，看看明朗，又看看朱玉，“玉，你們來了，怎不跟我一聲？”

    朱玉低著頭，沒有話。他這樣的厚臉皮實屬少見，但明朗已經是見怪不怪。她側著頭，保證自己的話能清楚無比的被身邊的人聽到。

    “我剛聽到他叫你爸爸。”

    明聰回頭看一眼，“哦，那是你弟弟。”

    明朗尖銳，“我媽可沒有給我生個弟弟出來。”

    明聰皺了皺眉，不理會明朗了，問朱虎：“爸，這南江市，你也逛了有四五了吧？打算什時候回去？”

    “明聰啊，你這聲爸爸我可擔待不起，我怕會短命。至於這什時候，什時候來，就不勞費心了。我過來是來告訴你一聲，過幾你接了法院傳票，可不要遲到了。”

    明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走吧。”朱虎。

    回到了酒店，周海要了朱玉身份證到服務台定房間去了。朱虎囑咐明朗：“去洗個手。”

    明朗知道他要支開自己，跟朱玉單獨話。她走到洗手間，將水龍頭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