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到梅園，梅念卿卻來了。

    他來的並不光明正大，而是偷偷摸摸地躲在蘇公館的門口，在我出門的時候，突然攔住了我。

    我唬得一跳，他身上穿地破破爛爛，頭上戴了個破氈帽，像個黃包車的車夫，鬼鬼祟祟地攔在我麵前，在我驚叫之前低聲道：“雪兒，是我！”

    我驚得險些暈倒，“念卿，你怎來了？”

    梅念卿拉著我到一旁的巷道，我看他整個人瘦了一圈，身上很髒，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事，你怎會出來的？”

    梅念卿望著我，他的眼神和以前很不一樣，從前不論如何他的眼神都是幹淨通透的，像梅園的風，而此時卻像下山的和尚，在人間摸爬滾打，備受欺淩，充滿了許多我看不懂的東西，既滄桑又哀傷。

    “雪兒，”他開口道，“我剛從土匪窩跑出來。”

    我嚇得更厲害，“什土匪窩？你到底是怎回事？”

    梅念卿耷拉著頭，像是很疲倦，我忙道：“要不你跟我去蘇家吧。”

    梅念卿搖頭道：“不，我不去，如果進了蘇家，父親就知道了。”

    “你是偷跑出來的？”我更加驚異。

    梅念卿點點頭道：“是的，你們離開梅園後沒兩我就偷溜出來了，本來想來上海找你們，可是沒有想到那艘船上去沒多久，就遇見了水匪，我以為在劫難逃，可是你知道我遇見了誰嗎？”

    “誰？”我聽得驚心動魄。

    “你還記得陸姨嗎？”梅念卿問道。

    “陸姨？”我的心頭一驚，我不會忘記她的臉。

    “對，就是以前我們在鳳凰鎮遇見過的那個女人。”梅念卿看著我的神情道，“她是一名搶匪，而且是大名鼎鼎地響馬陸馨。”

    “女響馬？”我還是不敢相信，不過想起她的身手和她的那矯健的身手，的確也絕非尋常人。

    “是的。”梅念卿的臉上露出費解地神情，“她並不是一般的響馬，居然一個赫赫有名的響馬頭子，麾下無數人。”

    我等著他和我繼續逃出來的事，他卻閉上了嘴，臉上湧上了更加奇怪的神情。我有些發急，問他道：“後來呢？”

    梅念卿愣了愣神，對我道：“你知道她多奇怪嗎？居然第一眼看到我，就認出我是梅園的人，不允許其他人碰我。她……她走到我麵前，看我的眼神特別奇怪，非常激動地抓著我問我，是不是叫念卿？我是。她突然就哭了。”

    我呆呆地聽他這番話，實在覺得匪夷所思，“她哭了？”

    梅念卿的神情陷入了迷惘，“是啊，她當時好像是哭了，不過興許是江風很大的緣故，反正我被他們帶到了據地，他們這些年一直在鳳凰鎮的附近盤踞，他們把我帶過去後，倒也沒有打我，反而是好吃好喝地對我。我實在覺得太奇怪，以為他們要拉我落草為寇，或者想綁著我，去梅園敲一筆竹竿，結果那個陸姨卻，我是他的兒子。”

    “你是她兒子？”我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梅念卿怎可能是她的兒子，“怎可能？”

    梅念卿比我還亂，“我也不相信，我記得我娘是個溫柔的女人，怎可能是響馬？”

    “她是不是認錯了？”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