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鉞喝了一口茶，又問褚縣丞道：“褚縣丞，這些不法鄉紳和鄉間無賴子所行之事雖可惡至極，但本官念他們隻是一時財迷心竅才犯下如此罪行，官府要是對他們處以嚴刑，本官實在有些不忍，不知還有什變通的辦法沒有？”

    褚縣丞故作不解道：“秦大人，這些人犯不但要強占您的土地，還鼓動當地百姓圍攻您和您的隨從，他們如此對您，您還在可憐他們，您可真是個大善之人啊！”

    秦鉞歎息道：“褚縣丞，常言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得饒人處且饒人，本官也不想對他們趕盡殺絕。對了，本官聽根據我大唐律法，除了謀反、謀逆、謀叛、惡逆、內亂等十惡不赦的重罪，皆可以‘贖銅’抵罪，隻是不知具體規定如何？”

    秦鉞所非虛，唐代律法中確實有這樣的規定，犯罪之人如果犯的不是十惡不赦的重罪，可以通過向官府繳納黃銅抵罪。

    不過，普通人家不可能有大量黃銅，一般都是折算成銅錢繳納。

    褚縣丞道：“回秦大人的話，的確有此規定。具體規定如下：笞刑，每罰笞刑十下者贖銅一斤，多者疊加；杖一百者可贖銅十斤，杖二百者可贖銅二十斤；徒一年者贖銅二十斤，徒二年者贖銅四十斤，徒三年者贖銅六十斤；流二千者贖銅八十斤，流二千五百者贖銅九十斤，流三千者贖銅一百斤。”

    聞聽此言，跪在地上那些鄉紳紛紛叫嚷起來：“各位大人，人願意贖銅抵罪！”

    “人也願意贖銅抵罪！”

    “我也願意！”

    “我也願意！”

    唐代的一斤是十六兩，一斤黃銅折算成銅錢不過一百六十錢，即使一百斤黃銅也不過一萬六千錢——也就是十六貫錢，對於這些家動輒擁有數百畝乃至上千畝土地的鄉紳來，這點錢根本不算什，他們當然願意以“贖銅”的方式抵罪。

    褚縣丞並沒有理會鄉紳們的叫嚷，而是接著道：“不過秦大人，卑職的話還沒有完。雖然根據大唐律法有以銅抵罪的規定，但前提是被告一方必須征得原告一方的同意，如若原告一方不同意，堅持要讓官府給人犯定罪，這樣的規定也很難實行。”

    一聽這話，鄉紳們立馬停止了叫嚷，紛紛把目光投向了秦鉞。

    原來秦鉞才是那個擁有生殺大權的人，這些鄉紳的命終歸還是捏在秦鉞的手。

    秦鉞看了一眼滿眼都是祈求神色的鄉紳們，又問褚縣丞道：“褚縣丞，以今日之事，如果數罪並罰，主犯可判贖銅多少？”

    褚縣丞道：“若是數罪並罰，杖刑加上流刑，主犯最少也要判罰贖銅一百二十斤。秦大人，您的意思是不是想讓這些人犯以‘贖銅’的方式抵罪？”

    秦鉞沉吟良久，又問道：“隻不知所罰之銅，是上交官府，還是作為原告的補償？”

    褚縣丞道：“刑罰由官府執行，人犯用以抵罪的黃銅當然是上交官府充實府庫。”

    秦鉞這次倒是十分幹脆：“那還是算了吧！既然贖銅對本官一點好處都沒有，官府放了他們，他們隻會感激官府，根本不會感念本官的恩情，本官還平白無故地得罪了他們，那本官還做這好人有何用？”

    原本剛剛看到一絲希望的鄉紳們，聽了秦鉞的話，心頓時涼了半截。

    還是做了多年正的葛仲良比較有主見：“秦大人，我等的身家性命皆係於秦大人一身，如果秦大人能大人不記人過，原諒了我等這一回，我等情願在向官府繳納贖銅的同時，付給秦大人同等數量的銀錢，以充我等買命之資。”

    其他鄉紳也跟著葛仲良苦苦哀求道：“是呀秦大人，我等也願出錢買命，秦大人您大人不記人過，您就饒恕人們這一回吧！”

    秦鉞笑道：“各位財東，就算把你們所要繳納的贖銅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一百多貫錢。秦某雖然算不上巨富之家，但萬貫家財還是有的，你們認為秦某會在意你們這區區一百貫錢嗎？還是你們認為你們這多人的身家性命隻值一百貫錢？”

    一名鄉紳連忙道：“秦大人，如果您覺得這些錢不夠，我們可以再加一倍。不，再加兩倍，您看如何？”

    秦鉞對這名鄉紳報以微笑，貌似有些動心，但並沒有話。

    另一名鄉紳道：“秦大人，人願出三百貫錢買人這條狗命。”

    又有一名鄉紳道：“隻要秦大人能饒恕人所犯罪行，人願出五百兩白銀。”

    看著眼前這些鄉紳競相抬價，秦鉞頗有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回到了他前世的拍賣行，不過拍賣行拍賣的是古董珍玩和字畫，這些鄉紳所要競買的卻是他們的身家性命。

    還是葛仲良來得幹脆：“秦大人，葛某情願出一千貫錢贖罪！”

    一千貫錢，最少能買二百畝良田，這對普通人來已經是文數字了。

    雖然秦鉞非常想落下高懸在他心的那把拍賣錘，但因為守著幾名官員和眾多百姓，他最終還是忍住了，笑著道：“各位財東，你們把秦某當成什人了？秦某要是拿了你們的錢，那豈不是成了敲詐勒索？所以你們也不用繼續出價了，秦某是不會要你們一文錢的。”

    眾鄉紳心剛才隻是涼了半截，現在聽了秦鉞的話，直接涼透了腔。

    秦鉞轉身問褚縣丞道：“褚縣丞，本官作為原告，有沒有不追究人犯責任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