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緩緩前進，安坐在齊軒身邊難受得緊。唉！暈車。其實這馬車非常慢了，可是仍然顛簸呀。這搖來晃去的，當真不舒服。好可憐！

    齊軒拍了拍安的後背，“怎樣，想吐？”

    “有些暈，還好。”安拿出了一瓶藥。“這是我用竹茹製成的止吐丸。竹茹能除煩解嘔，你看看怎樣？”

    齊軒接過藥瓶，倒出一顆細察，聞了聞。“成色還差點，多少還能止嘔，你吃下去吧。”

    安忙躲開，“沒那嚴重，能不吃則不吃。是藥三分毒，我這一吃上，以後可能都要吃。”

    齊軒覺得有理，卻也沒堅持。

    “今會有很多人吧？”

    “嗯。本國的文武大臣，皇親國戚，以及其餘三國會有使臣參賀。”齊軒看著安。“不要擔心，跟在我身邊，不會有事。”

    齊軒幫安揉著太陽穴，安半閉著眼，昏昏沉沉。

    馬車仍在行走，漸漸地，車外的攤主呼喝聲遠去，有震的喜慶鳴鑼聲在響著，明明似乎還有好一段距離，但銅鑼鼓聲那種沉韻經過距離傳播的熱烈、激情實在很是震撼人心。

    馬車終於停了，齊軒帶著安下車。安鬆了鬆手腳，還有些虛浮，不過也好多了。

    當落下腳步，抬眼便被矗立在眼前的龐大建築鎮住。湛藍的空下，金黃的琉璃瓦在晨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重簷殿頂，顯得格外輝煌。

    正紅朱漆大門緩緩敞開，侍衛分邊站開，如一條直線，位列有序，各執己位。

    宮門外不知何時已是人潮湧動。似乎是眾朝臣官員，大概還有親王侯將。有不少人上前與齊軒打招呼，齊軒一一與他們寒暄還禮。那些人還全都用諱莫如深的眼神看著安，讓安很不適，可他們卻隻字未提及她。

    安已經沒有多少心思去注意周遭的景和人，隻是緊緊地跟隨在齊軒的身側與眾人一齊前進。

    安感覺於這深庭大院，這一個個形形色色的人都無異於蟻群的個體，渺不已。隻是人心，卻不可估量。

    當所有人都停下步伐時，安才抬頭。

    坐落在樹叢中的宮殿，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金色的島嶼。眼前的殿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麵龍飛鳳舞地題著‘清樂殿’。大殿的四周，古樹參，綠樹成蔭，紅牆黃瓦，金碧輝煌。飛簷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眾人陸續走了進去。安也隨著齊軒進入。

    殿內不僅寬闊，而且還很華麗。真可謂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殿的四角高高翹起，優美得像四隻展翅欲飛的燕子。

    殿內已備好椅座，茶幾，眾人各依照官位座次就坐。齊軒在眾親王的對麵，與另兩國的使臣同排而坐。很奇怪，他旁邊放了另一張椅子。安就坐在了他的旁邊，隱隱覺得哪不尋常。

    冰山一角，大氣恢弘的建築讓安大開眼界，隻是這古色古香的格調，沒有給她引人入勝之感。這樣的莊重，讓她很是壓抑，很想逃離，再無欣賞之心。

    “什時候可以回去？”安聲問。

    齊軒輕歎：“至少要夜宴結束。”捋了捋安垂在前麵的長發。“安兒不要太在意旁人的眼光，做自己喜歡的就好。”

    現在還大清早呢，安很是失望，卻也還在意料之中。她根本聽不進去齊軒的勸慰。抬頭就撞上了一雙意味深長打量著她的眼睛。那是個身著紅衣的男子。

    大殿左下方一列是眾親王：熠王皇甫揚、玉王皇甫熙等王爺，十五王爺皇甫覺也在內，右下方則是以齊軒為首位的列位。齊軒居然能坐首位，安都很是驚奇，但沒問。齊軒之下便是兩位他國使臣。與他們鄰近的是華國的絕王，而絕王旁邊是悠國的丞相。

    紅衣男子正是華國的絕王，他已經盯著安看很久了，似乎從剛進殿看到安的第一眼他的視線就沒再離開過安。安發覺幾乎所有人都是盯著她看的，隻是目光各有不同，有探究，有懷疑，有輕視……總之，她都不喜歡。她有些承接不住了。

    安雙手抓著齊軒的手，仿佛能夠汲取到力量般。“老師，他們都是變態嗎？”

    變態？齊軒雖然沒聽懂這個詞，但至少知道不是什好話。“嗯，你可以這想。”齊軒笑意滿眼。

    絕王眉一挑，看著安更加興味了幾分。

    安瞬間覺得好受了些，一偏頭，白了絕王一眼。絕王薄唇一勾，喝盡了杯中的酒，對著安邪魅地笑。

    安看得身上起了雞皮疙瘩，覺得這個人一定不好惹，一定不能接近。

    “老師，為什要帶我來，你不覺得，我不適合嗎？”安看著齊軒，輕詢。

    齊軒淺笑：“哪，是你適合的呢？”

    安，被問住了。是啊，哪是她適合的，能棲身的呢？她竟不知。

    “有很多事情，由不得你選擇，即便你不合適。所以你必須去適應，學會接受。”

    “皇上駕到！”一聲高喊，眾人齊齊起身。

    一襲龍袍加身的英武男子闊步而入。一步一步，越過了眾人，跨上了高階。一個回身，龍袍大幅度地掀擺，男子一抬首坐落於最上座的金漆雕龍寶座上，睥睨著台下跪倒一片的臣子。

    為在鄰國麵前，顯子之尊，眾親王亦齊齊半跪行君臣大禮，以示尊敬、臣服之意。兩位使臣與齊軒上前作揖躬身見禮，安就安安靜靜地跟在齊軒身後，借著齊軒的身量，遮去了大半個身體，隻是微彎了彎腰。

    一抬頭，絕王正有趣地看著她，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惹來他眼中更愉悅的笑意。錯開眼，卻見皇甫覺有些不滿的神色，似乎要教訓她不知禮數。安蔑視般地白了他一眼。

    依次望上去，她竟又成了焦點，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她有那高調嗎？明明沒有的，無力感瞬間蔓延。

    玉王、熠王神色比較平淡，卻也含鹽量很高。最重要的是，皇帝也看著她似笑非笑。

    是那人，那個穿玄色衣袍的男子，早該想到的，可是，她從不去想。

    他們怎都這樣？難道不行禮就是死罪？她是不會給他們下跪的，再，齊軒也沒跪，她是隨著他來的，更有理由不跪。

    齊軒牽住安的手，向上座的皇帝皇甫熾頷首致意。“近日醫館事忙，忙不過來，楊伯新收了一名學徒，正是安。今日逢皇上壽宴，齊軒冒昧帶其進宮。安兒無知，還請皇上莫要與其計較，待此番回醫館，軒，定好好為其普及禮數知識。”

    “學徒。”皇甫熾意味深長，卻不予置評。

    眾人回到座位就坐。

    “今日朕二十五歲壽辰，有齊神醫、絕王與殷相不遠萬前來為朕祝壽，朕十分高興。”皇甫熾舉杯，“來，眾愛卿，隨朕一起敬我朝的貴客。”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齊軒，絕王和殷相忙舉杯回敬，並口中道出賀詞。

    “原本漓國的世子也該到本國都城了，隻是因世子病弱，於陌亦漣海上航船時再度犯病，因此未能及時趕到。我朝之棟梁，兵馬大元帥龍鴻雋屢立奇功，今班師回朝，可惜尚在路途，未能及時趕上朕的壽宴。對此，朕深感遺憾。漓國的賀禮朕已提前收到，朕也已命人前去接應漓國使者，同時朕也希望使者能安全抵達我朝都城，與朕共宴一場。”

    安端起茶欲飲，齊軒一撇眼眉頭一皺，信手一把奪過，端到唇邊一飲而盡，抬眼之際眸色寒涼地掃過在場的眾人。“安兒身體不適，不宜飲茶，齊軒代之。”

    安吃驚地看著齊軒的舉動，她身體不適？不是恢複了嗎？

    齊軒側眸，對著安淡淡一笑，安並沒有多問。他不希望她喝嗎？那她不喝就好，齊軒做事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縱然她還未能理清思路，她也願信他。信他？她真的信他了？

    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鍾聲叮咚。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飄蕩；鳴鍾擊罄，樂聲悠揚。台基上點起的檀香，煙霧繚繞。

    深深宮邸，糜爛與紙醉金迷，將人性腐朽殆盡。

    皇帝的眾美麗妃子也在舞姬停下之際開始一輪又一輪的技藝表演。安初次親身感受，本來還挺津津有味的，隻是時間長了她就有些疲怠了。

    不知過了多久，皇甫熾突然開了口：“安姑娘初次進宮，怕是不習慣宮中的時令，不免無趣。不如讓朕的妃子們陪你去這宮頭逛逛走走，如何？”雖是問安的意見，目光卻落在齊軒身上。

    安別眼看著那群塗脂抹粉，胭脂味濃得可以嗆死人的女子虎視眈眈的目光，隻覺得毛骨悚然。

    聽後宮女子都很可怕的，也不知道會不會像電視劇和的女人一樣。不要，她消受不起。安用力地對著齊軒搖頭。

    “去吧。”

    安以為聽錯了，忙看著齊軒，苦哈哈的。

    “你忘了嗎？你是生末的人。”

    生末的人？生末的人到底有什了不起？有那大的台麵，連皇帝的人也動不了嗎？或者，是齊軒，齊軒的麵子很大，不，是身份嗎？

    安帶著滿心疑惑，心中卻又排斥知道。不願知悉更多複雜而她不可自控的事情，牽涉其中，不得而出。

    安跟著那些打扮花枝招展，五顏六色的妃嬪們在宮中的廊道與各景點兜兜轉轉，暈頭轉向。

    她們一個接一個對著安投問，安撿著簡單的回答，有多簡答多簡。漸漸地，本就看她眼神不善的宮嬪們更加地加了眼色。

    安真擔心她們半路把她丟下，讓她轉不出去，或者直接一幫人上來‘毆打’她。感覺群敵環伺，四麵都是狼，太沒有安全感了。

    終於，眾妃嬪把安帶到了一個宮殿，卻不再管安。每個人都坐到了一個幾案邊，她們你這個，我道道那個，明來，暗去的。一個個，沒一個簡單的。

    安看著你來我往的女人們，真心難懂。她所坐的幾案前放的是一架瑤琴。安不自覺地兩手放了上去，手指一勾，琴弦發出聲響。眾女子齊齊望來，安沒有理。她一點也不想繼續看她們的明槍暗箭和虛偽客套。

    一聲迂回的弦轉，安閉上眼睛，慢慢地跟著節奏唱起：

    可以愛的人那多

    你為什非要我這一個

    癡心是不能比較的

    你的情深無法否認我的愛濃

    真的愛都不容易收

    成熟的人誰一定不怕痛

    愛人是不能夠讓的

    你的真叫我不知該怎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們一樣有最脆弱的靈魂

    世間男子已經太會傷人

    你怎忍心再給我傷痕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們一樣為愛顛簸在紅塵

    飄忽情緣總是太作弄人

    我滿懷委屈卻提不起恨

    ……

    我無力再爭隻覺得失落好深

    男人該話的時候總是無聲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

    歌止琴停，四周一片靜寂。安抬頭，才發現眾女人呆呆的樣子。那各種各樣的神色，帶著後宮女子特有的羨慕嫉妒恨。

    咳咳…安起身，“我就隨便彈彈，你們別……”安不下去了。

    突然大殿門一開，有拍掌聲傳來。

    “好一個‘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朕，可真是長見識了。”皇甫熾一襲龍袍率先步入，看著安不知是褒是貶，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安姑娘年紀輕輕，竟對感情之事如此通透，朕佩服。”

    眾女子跪了一地無人理，唯獨安還直直站著，見皇甫熙、皇甫揚先後進來，其後是一襲素白的齊軒。她不管不顧就越過所有人，直接奔到齊軒麵前，又是喜又是悲，一臉的糾結，有好多話想，聲輕喃：“老師，我們回去吧。她們會不會撕了我？”好可憐，她都沒有嘲諷她們的意思，隻是一時興起，忘形了。可她們會怎想，她就不知道了。

    不同的笑聲來自先後進殿的男子，以及於齊軒之後的絕王與殷相。

    “還知道怕。”齊軒無奈呀，摸了摸已經把臉埋進他懷的安的頭發。“皇上在這呢，有點禮數好不好？”

    “皇上乃一國之君，英明神武，不會跟我一個女子計較的。”悶悶的聲音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