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紅衫、紋浪

    十七也沒個什挽留的話，也沒有類似繼續大戰三百回合的挑釁。隻是就那樣盯著老頭子孤身而去，轉了頭又盯著手中那拿著也是感覺惡心的廁籌，連忙丟在了一旁，轉念思忖道，這老爺子到底是想幹些啥？摸不著頭腦，既不像是真來討債，又察覺不到對自己有何陰謀歹意。莫不是真就純粹熱血上頭暢快淋漓地想和自己好好生生對罵上一架？額，最後這個倒是真不可能。想多了，想多了。

    思來想去，估計也就隻有試探一行得通，我有什值得他注意的嗎？我見他也就不過兩次啊，還是這老爺子好奇心太重了？不過話既然是試探……糟了，光顧著討債的事，別是啥身份，什武學深廣，就是連這老爺子的名字還沒問出來。平時不會的啊。想到這兒，十七不禁被驚出陣陣冷汗濕了衣襟。

    這老頭不簡單啊。

    可若是這老爺子真是一心向著餘升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客卿住處也就那一個院子，既然兩就碰見兩次，想來也就是一個屋簷之下毗鄰而居，兩次我都毫無察覺……再看之前他我是不是不想在這餘府呆了，想來在客卿中也不是個簡單的大路貨，餘升出價想來也是不低，派這個人來盯住我，我那兒還有半分下手的機會？再有就是雖之前搜集資料之時並未提到餘升有這個親戚，可若真是的話……

    餘老爺，怎取你個項上人頭就這難呢？

    出了茅廁的西蜀少年隻盯著腳尖喃喃自語，漫無目的地走在青石廊道上，也全然不顧周遭，直到胸前的幾縷粗布堪堪碰上槍尖，方才止住了腳步，抬首望向身前來人。

    紅衣似火，比邊那點初陽仍是要豔上幾分。銀槍斜掛，較先前白雪皚皚也是不逞多讓。劍眉中懷一肉痣，平添幾分英姿勃發，鳳眼寒芒乍現，多上幾點料峭春寒。然後鋒芒微微上移，不偏不倚地指向十七心口，盡展銳氣，如入無人之境般輕而易舉地滑進西蜀少年的衣物中，正正地輕點一下，在十七的皮膚剛好攀上些許不多不少的涼意，一觸即發……

    “哎喲喂，我靠，大白的你個龜兒子想幹啥呢？”

    “你是何人？”

    “西蜀石十七。誒，不對，不過既然是我先問你，你怎也該先回答我吧？”

    “為何在此？”

    “哎，不是我，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咋地？你這人打扮得人模狗樣，怎就比我這個鄉下人還沒教養呢？禮貌聽過沒有？禮貌！”十七話得義正言辭，胸中一股浩然之氣好似噴薄而出，實則礙於心口前那杆利器，也隻能逞點嘴上威風，身子卻是輕輕右側，倒是心口的槍芒被十七穩穩地定在膚上，紋絲未動。

    十七緊緊盯住眼前這個俊俏的少年郎，想著也沒個準備回答自己的可能，隻得輕歎道：“嚴少爺叫我來這餘府做點事兒，當個客卿之類的，然後我就過來了唄。”

    聽得嚴少爺三字一出，眼前這紅衫少年的厭惡之情頓時溢於言表，就差沒明明白白地在寫個臉上“惡心”兩字，眉頭皺得快要將那塊的肉痣給活生生擰下來，就連槍尖也是輕顫幾下，又是深入膚下些許，饒是先前已是被藍雪剜出幾點心頭肉的十七，也是叫苦不迭。如果之前這少年隻是帶著點警惕與不善，如今就完完全全地轉變成了與那些裁衣巷學徒們別無二致的深沉殺意。

    “這位蓋世英雄好漢，算是我求你了行不，你能不能先把你這把威風凜凜、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槍先收起來？”紅衫少年一副看著個瀕死的跳梁醜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西蜀來的鄉巴佬搜腸刮肚，拚命地網羅著肚子那點為數不多的墨水，仍是換不來一個收槍的架勢。

    而後十七輕歎道：“那嚴少爺可真不是個東西，一什來這餘府便是啥享盡榮華富貴，咋地到頭來還是個被人踩在腳底下的命，到處都有人想取我性命，還是老家好，起碼不像這地方這凶險。”

    於是少年原本一片冷色的臉上終是暖上了幾分，不禁惹得十七心頭暗笑：這家夥未免也太好猜了點吧。麵上卻仍是不動聲色，一副苦意僵在了臉上。

    “看在你也看那不男不女的混蛋不順眼的份上，我就饒你一命，不過你之前我不懂禮節，啥龜啥之類的話我可不是聾子，也聽見了，所以嘛，這利息還是要收的，你想丟那一個手或者腿，自己選一條吧。”哇，這次話居然這多，嚴少爺，你是有多討人家的嫌啊。

    罷，少年槍尖微微上挑，仍是巋然不動，穩如泰山，卻又似銀蛇吐信，死死地鎖在十七身上，隻待一令之下，便可輕而易舉拾去十七一條血肉。

    不出少年所料，眼前的十七黑眸漸漸外擴，驚恐至極。抓住個救命稻草一般開始拚命求饒，待自己搖了搖頭後，眼神便再無點點光華，牙齒輕顫地無奈道：“我選……”紅衫輕揚，少年靈覺驟然而升，俗話狗急也跳牆，即使不過是個西蜀的渣滓，碰到衣服上也是要髒了身子的。

    “右腿。”待得十七出了答案，少年也仍是不動聲色，這家夥不反抗的？

    槍尖緩緩左移，原本攀至巔峰的警惕心也如緩緩落入海中的戲柳潮，趨於正常，“那……”就連一字尚未吐盡，正是片刻疏忽，還未完全沉寂的心海又是掀起一陣滔海浪。

    槍尖的觸感……不好。

    雖少年眼前的十七看似紋絲未動，可“紋浪”再怎也不會騙我，了這家夥想跑便是確確實實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