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樣的。
司空茂發誓。
他討厭夏韻。討厭她話的語氣，討厭她看自己的眼神，尤其討厭她和羅瀕站在一起的畫麵。他的確曾經無數次祈禱也無數次一個人的時候破口大罵，如果有一夏韻消失就好了。消失得徹徹底底，哪怕一個影子一句話都不要再在他和羅瀕的麵前出現——如果鳥會突然答應她的交往要求的確是被人脅迫，那他一定也是如此希冀著的吧？
所以，司空茂的確認真地祈禱過了。
轉學吧，跳級吧，出國吧，或者其他什都好。隻要這個女人再也不要在他們的眼前出現……
……
可是……
可是……？
輝煌的金色燈火透過五彩斑斕的賽璐璐片，把舞台映成了一個完整的彩虹。夏韻還吊在那一動不動。所有人都湧了過去。司空茂其實也很想過去的，但是他腿軟，甚至想吐，邁了一步半，然後在幕布與舞台的交界口蹲了下來。
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是，我不是，我……
……
……
——呼！
這個那，如同太陽的碎片一般耀眼的光從繩索的盡頭跳了起來。
燈杆與燈泡同時發出燃燒的劈啪聲音，在一陣驚叫聲中，繃直的麻繩沒有任何預兆地斷成兩截，一頭還在燃燒著，掛在他們頭頂上的少女帶著她腳上船錨似的鐵鉤，就這頭朝下直勾勾地墜了下來。
幾乎所有人的下意識動作都是向後退了半步——
之所以幾乎，是因為有一個人逆著人流衝了上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離得近的人也隻看到了墜下的黑影，火焰的流光，以及一聲沉悶的撞擊轟鳴。
司空茂隻聽見了聲音。他懵懵懂懂地抬起頭，從人群的縫隙看了過去。剛才還吊著的夏韻現在在地上了。她……她好像還砸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完全被她壓在下麵，完全看不清楚是誰，在他掙紮著想辨認是不是熟人的時候，從縫隙看到了……一頭……
……耀眼的紅色發絲。
……
誒。
但是那個畫麵沒有靜止太久。緊接著那個人就動了，洛飛和李愛國動手一起把夏韻從他身上搬了下來。唐棣似乎被砸得有點慘，但仍然無視了洛飛伸出的手，自己撐著地板艱難地爬了起來。……他還看見了羅瀕。羅瀕推開人群跌跌撞撞地跑進了燈光最刺眼的地方……是的他理應跑過去的。每次案發現場他都是那個樣子，更別提這次的被害人是他的……女朋友了。
司空茂……
司空茂不知道自己應該怎辦。
他覺得自己該做點什卻又不知道能做什。報警沒必要，10也沒必要，他他媽的都看見一群穿著白衣服的人開始往上衝了。身後好像也有人衝過來，好像還有人喊了句別擋道。他慌不擇路地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到牆邊，捂著胸口，感覺心髒幾乎要從喉嚨吐出來了。
他的腦海有個念頭。那個念頭實在有些太過背德，卻無論怎努力都無法強壓下去。
……無論如何，這絕對是逆生樹的手筆。就算不是夏韻，同樣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無論被吊在那的人是誰，都是同樣可憐的被害者，對待他們的態度都不應該有任何區別。
可是。
可是啊……
司空茂就是無法控製自己。
他控製不住地想——
“這一次被選中的人是夏韻，應該，和我，沒有什關係吧？”
§
盛宴在碰杯的高潮戛然而止。
警察封鎖了整個藝術中心，僅留出一條往救護車的通路。一部分人怨聲載道，但更大一部分被嚇得連話都不出來，尤其是靠近舞台的幾排，當真呆若木雞地隻能坐在原地，聽從警方的號令。
夏韻看起來……完全無法一眼看出是自殺還是他殺。
但是司空茂注意到了一件事。他雖然在台上的時候腦袋一團糨糊，但還是本能地注意到了。
她被推出去的時候……
臉上沒有蓋著東西。
那暫時不能明什，但他還是感到有些驚訝，同時下意識地鬆了口氣。接著當時在後台的所有人——他們——除了羅瀕，鳥從剛剛跑上台之後就沒再見到了，雖然不擔心是假的但他的立場被特殊對待也再正常不過——四個主持人，下一個節目的表演者們，以及工作人員，被集體趕了出來，帶進了一個大房間。
司空茂太熟悉這流程了，接下來肯定就是要一個接著一個地叫出去問話了。
而且絲毫沒有意外的是，他是第一個。
來叫他的人是李愛國。
二狗先生以一種我他媽已經再也不怕鬼了的表情狀似冷靜地衝他招了招手，司空茂站起來，什也沒，乖乖走了過去。
李愛國到底還是咕噥了一聲:你……這孩子到底怎回事啊。
我比誰都想知道啊大哥……
司空茂扯了扯嘴角，跟著他出去，在邁出門框的下一秒習慣性地回身關門。
——卻在眼角的餘光，毫不經意地，瞄到了一個意外的黑色影子。
§
臨時審訊室是一間像是辦公室的地方。
藝術中心連廁所都是歐式風格的，辦公室當然也不例外。洛飛坐在巨大的雕花黑檀木辦公桌後，兩根手指敲了敲桌板，但他坐在那的姿勢並不自然，像個篡位上來的皇帝。
多久沒見了？他眨了眨鏡片後的眼睛，問。
十五分鍾？
司空茂也假裝自己很隨便，在他對麵的真皮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媽的他這輩子都沒坐過這高級的東西，甭管是不是真的，反正看起來太萬惡的資本主義了。
我是……唉算了。
洛飛看起來很苦惱地揉了揉額頭。司空茂其實知道他什意思，他倆上次因為案子見麵好像是吃自助的時候，其實算起來也沒多久，但是莫名地就感覺有點遙遠了。
那個……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個問題，夏韻，到底怎回事？她是不是還活著？腳踝絕對不是致命傷啊那個出血量看起來也不像碰了動脈……不會隻是被人搞暈了然後吊在那了那簡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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