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陸仰止的神經猶如被什蟄了一下。
他緩緩垂下眼簾,黑眸深處釀出些許陳久的痛楚,連嗓音都跟著低啞了許多:“相思,不會再有弟弟了。”他一字一字道,“我和媽媽,就隻有你了。”
陸相思被男人風平浪靜的敘述背後那不清道不明的深沉含義所震懾,她下意識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袖,“爸爸,什叫不會再有……”
弟弟不是已經在唐言蹊肚子了嗎?怎會沒有就沒有了呢?
陸仰止卻沒正麵回答,隻是低聲道:“你見到媽媽以後,也不要再提弟弟的事,知道嗎?”
女孩臉上的震驚浮於表麵藏都藏不住,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弟弟……沒有了?”
這樣就沒有人來和她分享父母的愛了,她該高興才是。
可是陸相思總覺得哪很奇怪,渾身上下都擰著,扭曲著,笑也笑不出來。
她很少見到爸爸露出這種回無力的神色,在她眼,這個男人頂立地無所不能——除了,麵對唐言蹊的時候。
“大姐。”宋井在旁邊輕聲喚她,而後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繼續問了。
這就是一塊爛瘡,誰都不敢碰。
陸相思咬著唇,又在陸仰止身邊磨嘰了好一陣子,才不情不願地被下人帶去吃午飯。
陸仰止看著女孩的背影,靠在軟墊上,眉頭一寸一寸地擰成了疙瘩,直到宋井拿著一份文件進來,“陸總。”
他把文件放在男人眼前,“您交代的事,有結果了。”
……
唐言蹊回到家洗了個澡,倒頭就在床上睡了個昏地暗。
醒來時家庭醫生正在給她紮輸液管,見她睜眼,微微退開幾步,恭敬道:“伯爵姐,燒已經差不多退了,隻要輸完這一瓶液再好好休息一晚上就沒什大礙了。”
唐言蹊蹙了下眉,抬手盯著自己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眼。
她這是,睡了多久啊,藥液都輸完這多了。
江姍讓傭人帶著糕點進臥室時,床上的女人正在看書。
她眯了下眸子,表情不太和顏悅色,“言言。”
“我有別的名字。”年輕的女人頭也不抬翻著手的書本,淡淡道,“別再那樣叫我了。”
江姍走上前,難得沒和她嗆聲,接過傭人手的托盤放在她床頭,動靜鬧得不,一如她現在沉峻的臉色,“不吃東西?又是在鬧什脾氣?”
唐言蹊覷了那五顏六色的托盤一眼,隨手拈了顆葡萄放在嘴,“還不錯,法國的還是阿根廷的?”
“我在問你話!”江姍是從教廷風塵仆仆趕回來的,身上冗長的外套還沒褪去,裘絨上覆著一層薄薄的寒氣,“長本事了,學會拿絕食來要挾我了?”
唐言蹊笑笑,“我也就是那一。”
誰不曉得她嗜吃如命,絕食這種事,她做不來。
“當然,能換來媽媽一句首肯,就再好不過了。”
江姍冷哼了一聲,“想都別想,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覺得我能放心你自己跑回國?”
唐言蹊聽到這才合上了書頁,白皙的手指搭在唐紅色的書皮上,色澤鮮明亮眼,透著一股強而有力的反差,“媽。”她麵無表情道,“當時你答應過我,隻要我替你辦成這件事,你就準我回國去看赫克托。”
“你別和我當時!”一提那晚上的事江姍就一肚子火,“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
當時她沒料到後麵會發生這一出鬧劇,也沒料到陸仰止命有這大。
按照她的設想,應當是能把陸仰止打個重傷,讓他消停一陣子,再讓潘西家的二公子護送言言過去,一是做戲給猶豫不決的潘西大公看,二是讓她帶上一張護身符,防止她回去以後被那個男人糾纏不休。
唐言蹊沉默了幾秒,饒是臉上沒什起伏波動,菱唇間吐出的淡漠字眼也帶著針鋒相對、咄咄逼人的氣場,“媽,其他事我可以讓,這件事不行。”
“我要是不準你走,你還能反了去?”江姍看到她這副不聲不響卻反骨錚錚的樣子,心蹭蹭冒著火。
一旁的傭人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原來一貫沉穩冷厲的聖座在不聽話的女兒麵前也不過就是個絮絮叨叨的母親。
生氣,心疼,又拿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
偏偏她們家大姐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
這就……很尷尬了。
“我已經安排最好的醫生和護理團隊去參與他的複健治療了。”江姍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努力平複著情緒,道,“你就在這等著,等他的情況稍微好一點,我就把他轉到這邊的醫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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