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昴氣血湧動，喉頭一甜，口腔就被熱意浸滿，順著嘴角緩緩流下。

    左吟定定坐著，看著猩紅的顏色在他慘白的臉上化開，古井無波。

    其實她也很奇怪，再見南狼竟會是這種感覺。

    這種，沒有感覺的感覺。

    沒有伸手去擦嘴角血紅，狄昴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左吟，左吟也靜靜看回去。光影流逝的太快，多年前她曾經看他受傷會害怕會緊張甚至豁出命去救過他。晃晃蕩蕩過去的歲月，沉澱下來的是太多支離破碎的片段。或許狄昴記得她的好，記得這些年歲為了追尋一個目標而跌宕沉浮的顛簸。而或許她隻是抬了眸，略略地看了他一眼，清清靜靜不見悲喜權當隻是見了。

    窗子許是沒關得嚴實，夜風抖抖蕩蕩吹到了他臉上。涼涼空空，幾如他的心境。狄昴動了動嘴角，若有若無地笑了笑。視線被他自己放得很輕，飄飄搖搖地脆弱。

    “，其實。這些日子，我無數次想過假如真的再見，我們兩個會有怎樣的反應。我無法想象自己那時候我會有多開心，也無法得知你會不會像我一樣開心。可是最可笑的是，我千想萬想，惟獨忘記你是從來未在乎過我的。是我一如既往的像個白癡，傻傻地等，傻傻地追，傻傻地心甘情願。左盈，當初我在刑台之上，鬼刺你不願意來見我的時候，我從來沒信過。而不曾想過我那時對你而言，已經是一個不能帶你逃跑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死人罷了。喜歡了你三年，騙了自己三年。而你現在，竟然吝嗇到連給我個繼續欺騙自己的理由都不肯。”

    左吟怔了一下，看穿他的失魂落魄，知曉他的誤會和憤怨，卻沒有任何解釋的心情——或者，真的沒有理由。

    她不動聲色地朝後退了兩步，轉過身走向門口。“我該走了。”

    她的反應明顯地激怒了他。肩膀一沉，整個身子不受控製地被強行地轉過來，既而狠狠地被按在冰冷的木牆上。他居高臨下地按著她的雙肩將她禁錮在他的陰影之下，比起年少時浮華地張揚，現在屬於男人特有危險的侵略性讓她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

    危險迫使左吟愈加想要掙脫狄昴的手，被他發覺，愈加加重了力氣。兩個人叫勁到最後，終是左吟微蹙了眉，咬了牙沒有發出聲音。他一看她那個表情反應過來自己抓疼了她，下意識鬆了鬆力氣，卻又被心壓抑了太久的憤懣激起了嗜血的報複快感。兩年未見，已經將他訓練成一個熟練的獵手，斂著灼熱地氣息，一寸寸地迫緊她的視線，剝去了心疼和喜歡，剩下的是求而不得的冰冷嘲諷。

    “左盈，剛見我就要走，連什想的話都沒？”

    左吟側了側身子，想離開他濃重的投影。聽他譏言冷色，心涼淡。半垂的眼睫隨著呼吸微顫，看不清楚深深淺淺的情緒，所有解釋隻剩一句單薄地輕言：“活著就好。”

    他有些想笑。

    活著就好？是她活的好，還是他活的好呢？

    他剛想出言上一兩句刻薄的話，來抒泄經年而過的痛苦和憤怒。可忽偶然撞進她微抬的眸，心兀地一靜。還沒有變的，依然是她那雙眼睛。不論那時絕望如死，不論那時明豔如春，隻是永遠那眸光都似一縷隨時飄散的煙。無法追逐，無法禁錮。

    狄昴出神地撫上她的眼角，沿著那條傷疤：“活著就好？若我當時知日後見你，會是這般光景，倒情願那時死的幹脆，不用兩年付出換不得你心一點點位置。”

    “當年的左盈，就像當年的南狼一樣，早已經死在了兩年前的大狴司。你現在所的一切，都不過是對死人的。狄昴，你總該好好活著。”她並不知道自己該什，才能讓他明白，她早已經厭了，倦了，死過了。對她而言，南狼早已經死了。她也希望，那年入獄的左盈，也徹底地死在了他的生命。

    從此，再無交集，一幹二淨，一了百了。他好好活著他的，她好好過著她的。

    狄昴安靜地看著她，心靜的可怕。他伸出手輕輕抬高她的下巴，溫逸的笑暈染在眼角眉梢。募地，他吻了她的眼角，輕輕呢喃。

    “知道我需要怎才能好好活著嗎？”帶著當年一樣的青草氣味，他的吻淡淡地拂過她的鼻尖，綿延摩挲，而最終吻上她的唇，尖銳的用牙齒磨著她緊閉著的唇。

    “要你啊。”

    等到左吟意識到危險的時候，身體已經無力地軟在了他的懷。她頭暈的厲害，眼前恍惚一片。模糊看見他的笑，褪去了所有的溫柔繾綣，帶著絕望，帶著殘忍。

    漸漸重疊的光影轉換，年少陽光的漂亮少年，她顫抖著伸出手似乎就能夠到他的臉，而最終隻沉在了死一樣的黑暗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