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了一身輕便的衣服，又剪了過長的頭發，經過兩日休息，已經恢複元氣的施信正跟隨方耀時穿行在街道上。與他先前的了解大體相同，這座城住家不算多，整體的氣氛算得上其樂融融。打量著周圍，施信看到了年齡很大正坐在門口的老人，也看見了四五歲在街上奔跑的孩子。順應想法，施信問道：“我還以為會是更隱蔽一點的城市……”

    “怎呢，雖然裘傑斯在卡克黑茲境內，但並不算完全歸屬於卡克黑茲的城市，真正丈量距離的話，它和神國移動的中心點更近一點。大部分時候，這的一切都被神國直屬管轄——畢竟我們冰點劇團是‘特殊’的啊！”

    方耀時雙手揣在口袋，每一步都跨得很大，走路步幅較的施信隻有加快步子才能趕上他。前幾日的介紹中，他身處的地點自然被重點提及了，此時施信一邊四處看著，一邊回憶方耀時和容隱的介紹內容，仍然覺得很難以置信。

    “居然有這多人嗎？重生者還有願意親近人類的非人類……”

    聽著施信的話，方耀時趕忙揮手，隨手指向剛才吸引了施信注意力的老人：“想太多了啊！其實，裘傑斯一多半是普通人啦！他們有的是跟著身為神力者的家人一起搬到這的，有的是在其它地方無法生存，走投無路來到裘傑斯住下的。像那個奶奶就很普通……總之，即使這是冰點的總部，有幾十名處理特派事務、可以合法使用力量的重生者、賜者以及非人類，這終究是個和平的城市嘛。”

    隨口應答，施信看向四周的眼神中又摻了幾分向往，因為失去了記憶和大部分知識，現在的他宛如一個新生的幼兒。而在之前的“檢測”中，又被發現了重生者的身份，如果這不收留他，他完全不知道該去哪才好。

    不過好在這些擔憂都沒有發生，施信這一次出行，目的地正是裘傑斯城主——也就是冰點劇團團長——的所在地，接受最後的審查。約定的時間在半個時後，方耀時幹脆拉著他到街上逛一逛，熟悉一下環境，按照前者所，“能到團長那邊基本上不會被趕出去，完全不用擔心”，施信按了按心口，姑且算是接受了這番發言。

    “到時候話要心一點啊！團長是個好人沒錯，但是實際負責事務的是副團，他可不是什好對付的人……我跟你講的都記住沒有？”兩的照顧和交談中，方耀時迅速和施信打成了一片，此時一手搭著比他稍矮的施信的肩，一手擋著嘴，耳語道。施信認真地“嗯”了一聲，理了理被方耀時弄亂的領子。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他從未謀麵的掌權者，不謹慎一點的話，可能的容身之地不定會消失——想到這，他緊張地又將領口的扣子解開，重新係了一遍。

    半時幾乎是一晃神就過去了的，方耀時對時間的計算很準確，回到裘傑斯中心城堡的大門口時，周曦正背著手等待二人。見到這個施信也熟悉了的女孩子，方耀時一副震驚做派：“周怎是你？矮……異裝癖女孩呢？”

    “你又這，要是被她聽到就麻煩了，”周曦瞄了他一眼，背身打開大門，“優含被團長派出去了，所以今我來負責這邊的事務。你肯定是不去的，對吧？”

    “我怎可能去！交給你了啊，我去找老大，加油啊施信朋友，遇到麻煩事，用你那種‘自然風度’麵對就好了！”施信還沒來得及問他最後那句話的來由，方耀時已經自顧自地繞過正門，就此離開了。

    笑了一聲，周曦往旁邊退開半步，示意施信走在前麵。施信路過她身邊時側目一看，女孩子比起前幾日見到時打理得更仔細了，一頭灰色長發梳得整整齊齊，好像由發根處流淌下來似的披散在背後，衣裝也是看起來相對正式的黑色長袖襯衫搭格子裙。看女孩子的過程到此為止，施信望向前方的長廊。

    出門時他就很意外了，此刻同樣如此。這間主要建築的城堡外形，讓施信本以為內部會是更加陰森的構造，然而一進去分明是條幹淨又寬敞的走廊。他往前走，周曦則在後麵跟隨，一言不發，和之前與方耀時輕鬆交流的角色簡直判若兩人。這兩施信沒有單獨和她過話，此時對方不先開口，他也沒有話題，隻能將注意力放在兩側的門牌上。

    走廊左側是“主廳”、“食堂”、“會議室”、“儲藏間”，以及他待了幾的“醫務室”，右側則是按數字排列的數個“排練室”，看起來有了幾分劇團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建築的隔音效果很好，沒有任何聲音傳出。施信一邊走一邊回憶先前方耀時講給他的內容，細細梳理每一個可能被提問的要點。

    冰點劇團，雖然冠著一個劇團的名號，也經常到大陸各地進行巡回演出，但事實上，它是總部位於裘傑斯的事務處理團體，直屬於神國王族。劇團的人員組成包括了重生者、賜者和非人類種族，也有很少的普通人，團長等同於裘傑斯的城主，其下又分了數個部門，主要處理王族和主要戰力不方便出麵的灰色事件，尤其是有關重生者的事件。事實上，冰點劇團是神國大陸唯一一個重生者可以合理合法使用神力的團體，雖然在行動時也需要向一般民眾保守秘密，但至少能夠在被理解的獨立環境中生活。

    竟然在失去記憶後被裘傑斯的方耀時和周曦撿回來，施信在心底暗暗感歎一下自己的運氣真的很好，隨即停在了走廊盡頭的門前。周曦按下一邊的按鈕，在施信麵前打開的竟然是一台電梯。兩人入內、操作，電梯合上了門，緩緩上升。

    和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共處封閉的電梯內，施信的視線更加集中，完全鎖定在指示麵板上。即使沒有什記憶，他依然猜測自己先前應該不是個擅長和女孩子交際的人，畢竟獨處的時候，完全找不到任何交流的詞匯。隨著電梯上升，施信將注意力放回中斷的信息梳理中，繼續回憶。

    在神國大陸上，重生者的生存環境十足惡劣。因為尚且不知道神粹的傳輸途徑，隻能排除“遺傳”這一點，所以在各地都有可能出現新的重生者，無法做到集中管控。介於這點，王族不得不要求各地重生者自覺到四聖城登記，加強管理。然而，不像賜者大多有著地位、人脈和財富，重生者是被標上了“惡”的標簽、受人唾棄的，不得不隱藏在暗處，更不可能輕易動用神力，登記隻能變成名義上的規定。

    隻有冰點劇團例外。神國王族需要幫助他們處理事務的組織，重生者需要生存的空間，二者在數十年前達成了共識：王族分出裘傑斯城供給冰點劇團及相關者居住，給予劇團人員在任務驅動下行動和使用神力的權利，並為他們保守秘密；而冰點為王族處理事件——其中大部分關於重生者和非人類族群——換得生活和使用神力的、有限定條件的自由。

    電梯門開了，施信往前走的時候，再一次想到了自己的好運。按照方耀時的介紹，非冰點的重生者們要登記之後把自己藏在陰影下，要像牲畜一樣被人唾棄奴役，要動用神力生活直到被抓捕塞進牢房，還有少數在探索迷之領域的冒險者協會登記，用生命冒險……這些統統是方耀時舉的例子，但是，走在外麵的街道上，施信看到的是平和的生活畫卷，顯然與那些例子不同。

    “為什不都來裘傑斯？”施信問了方耀時這樣的問題。方耀時咂了咂嘴，回答中有嘲諷的味道：“總有人喜歡特立獨行不喜歡集體行動嘛。當然了，最重要的是，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冰點’的實際意義的。神國真是下得一手好棋，既能讓自己幹幹淨淨，又養了一欄……”

    那次方耀時沒能把話完就被容隱轟了出去，看當時容隱的表情，顯然是對負責介紹任務的方耀時十足不滿。之後，容隱專門提醒了施信八個字：“謹言慎行，盡力而為”。

    六層的這條走廊比一層的要短了一些，但也足以讓施信理清楚一些事情了。咀嚼著那八個字，施信看了看兩邊門牌上不認識的名字，視線悠悠轉向側後方的周曦。女孩子還是沒話也沒多餘的神情，見他看過去，輕輕笑了一下。這一刻，施信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什會在冰點劇團，而不是落得方耀時形容的那些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