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請求，不是征求意見。

    要結婚和要結婚了意義不同，前者表示期許，後者表示結果。

    萬事成埃落定，他隻是來向父母通報他的決定。

    屋內靜了、4秒，桌上四人的筷子齊齊停在半空。

    樊晨曦看見紀淩茜手一抖，雞肉塊兒順著筷子縫隙掉進盛湯的瓷碗，濺起大片滾熱的湯汁，滴落在胳膊上。

    紀淩茜拚命甩著手，感到疼痛後整個人回過神，拍案而起，指著她的鼻子厲聲尖叫：

    樊晨曦，你是鐵了心要對我哥糾纏到底是吧！

    樊晨曦毫不示弱，挺了挺腰板，對上對方的眼睛直視回去，堅定答道：是。

    不要臉！抬手便要打，被旁邊的紀澤塵及時阻攔。紀澤塵明顯已經開始變得不高興，斥她：這沒你的事兒，回房間呆著去。

    紀母如夢初醒，像是一時無法理解他的話，反複確認：兒子……你剛才什？再，再一遍……

    我要跟樊晨曦登記結婚，今。

    紀母嚇得退回到椅子旁。

    紀父把筷子齊整整拍在桌子上，銳利的眼神往兩人身上一掃，讓人不自覺想要反思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不可饒恕的過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現在是自由戀愛，也不能隨隨便便帶個姑娘回家。身世背景一概不知，雙方父母也沒見過麵，你就嚷嚷著要結婚，成何體統！

    提及家事，樊晨曦的底氣失了半數，隻能實話實：不怪他，是因為……我沒有父母。

    怪不得，怪不得。紀母似乎終於解開心中疑惑，幾步跨到樊晨曦跟前，我就正經人家的女孩子，怎可能如此大膽。

    樊晨曦是個好姑娘。紀澤塵堅持。

    好姑娘！一個神經不正常，出手傷人，還把跟其他男人的親密照片弄上新聞，傳得下皆知。念叨起樊晨曦的那點兒醜聞，紀母更是氣得夠嗆，臉憋成紫豬肝色，這樣的人，你居然口口聲聲她是好姑娘！

    在旁默不作聲的聞妍趕忙上前攙扶，生怕她情緒太過激動，再出別的事兒，開口勸阻：阿姨，您先別急，身體要緊。我們先去沙發上歇會，有什事情慢慢談。

    樊晨曦盯著她的臉試圖琢磨出點兒端倪，她不信聞妍會突然大發善心，幫她和紀澤塵話。

    果然不出所料，聞妍頓了頓，沒真把紀母往沙發處攙，而是繼續著：人在談戀愛的時候難免不理智，一時衝動而已，你別真跟他動氣。

    紀母眼睛轉了轉，竟感覺她的話言之有理。

    沒錯，是這個叫樊晨曦的狐狸精勾搭她的寶貝兒子。紀澤塵平時跟女孩兒沒什來往，對男女感情想得太單純，肯定是被她用不知道什手段給蒙騙，在她的挑唆下跑回來跟家人作對。

    結婚？正經戀愛都沒談過幾次，他懂什叫結婚嗎！

    紀母把紀澤塵近來種種出格的行徑統統歸罪到樊晨曦的頭上，越想越是心驚。甩開攙扶自己的聞妍，衝到樊晨曦跟前，輪圓了胳膊照著她的臉要扇。

    樊晨曦預感不妙，下意識向後躲。

    這一躲倒不要緊，紀母全身的力氣都使在胳膊上，重心本就不穩。再一巴掌打空，失去樊晨曦這個著力點，徹底亂了腳步。

    整個人往前撲，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再想伸手，為時已晚。

    咚的一聲，紀母摔倒過程中，頭部重重磕上桌子腿，把旁邊的椅子整個撞翻，手腳似乎抽搐幾下，便暈了過去。

    媽！

    紀阿姨！

    紀淩茜他們把樊晨曦推至一邊，趕忙衝了上去。

    呼叫的呼叫，掐人中的掐人中，幾個人手忙腳亂的試圖喚醒紀母。紀母嘴眼緊閉，毫無反應。

    好在紀澤塵還算冷靜，立刻給10掛去電話。

    唯剩樊晨曦手足無措地呆立在原地，她想去看看紀母的情況，有沒有摔出事。然而雙腳像被釘在地麵，挪不動半步。

    此刻她是個真正的外人，導致紀母生命受到威脅的罪魁禍首，每一個動作都會引來紀家人的怒目而視。

    十多分鍾後，10趕到紀家。

    醫生簡單檢查過傷勢，頭上的傷應該不會危及生命。但病人的心跳和血壓很不正常，過問既往病史後當即判斷可能是急性心肌梗塞，情況危急。

    一夥人手忙腳亂把紀母抬上救護車送去醫院急救。

    樊晨曦對滿屋的狼藉，髒鞋印七扭八歪地鋪滿客廳地板。

    腦子全是紀母暈倒前的歇斯底，紀父眼神的憤恨，聞妍臉上的得意，和紀澤塵深深的自責。

    如果紀母真的出事……

    她不敢再繼續細想，抓著自己的頭發緩緩蹲下，口中自言自語道：

    我到底做錯了什？我不過是喜歡他而已。

    樊晨曦趕到醫院，紀父正在急救室門外訓斥紀澤塵。

    你，你真是徹底要把我們倆給氣死！

    樊晨曦遠遠望著此刻已經怒發衝冠的紀父，因愧疚和擔心麵無血色的紀澤塵，又把邁出的腿收了回來。

    10趕到時，她曾想要跟著，被紀淩茜冒著怒火的眼神製止，對方威脅她：膽敢再靠近我家半步，我發誓你在朝聞報業不會有半寸立錐之地。

    樊晨曦不怕別人的閑言碎語，不怕在媒體圈混不下去。她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編輯，朝聞報業不容她，她可以另尋其他地方，再重新開始。

    但紀澤塵不行，事情鬧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他真的跟家決裂，傳了出去，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落下個因為女人不顧親生父母死活，無情無義不忠不孝的罵名。

    到時候芳姐肯定會在辦公室陰陽怪氣地諷刺，那些嫉妒他的人八成心樂開花，等著看他出醜，逮住機會落井下石。

    不止如此，趙總編可能因此對他心存芥蒂，重新考量他的人品和能力。他心心念念，努力讓新媒體部脫離新聞報道成為獨立部門的願望，也許要無限期延遲。

    這些本該事先料想到的後果，樊晨曦內心一直在逃避。等事實真真切切擺在眼前，她才意識到，所謂的相愛無關他人根本就是句比童話更虛幻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