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一寸一寸籠罩了天際，長風驟起，將大紅綢緞吹得烈烈飄揚，抬眼望去，像是臨撫城獨立那晚，整座城池升起高昂不敗的軍旗。然而在自己的腳下，天地之間一片歡騰，仿佛整座寧陽城中的百姓盡數出動，帶著滿滿的喜悅，湧向長安大街。

    酒樓已經空了，連店小二也隻是端上來酒菜之後，就興衝衝地奔下樓去，圍觀著這一場盛大的婚禮。身後的孤寂的黑暗，冷風從窗前吹過，撩起了她額前的碎發，麵具之下的一張小臉越發顯得尖瘦淒楚。

    “你終究還是沒忍住。”

    一盞燭燈在桌子上燃起，譚皓徹斂袖挑了挑燈芯，原本微弱的燭燈瞬間將光芒盈滿的整個房間，在燭燈搖曳的陰影下，女子的麵容忽明忽暗。

    “我記得，後來我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在這樣一個盛景之下。”蕭舲低下頭，輕輕摘下麵具，放在桌子上，“當時的他，還不知道我是誰，可是我已經認出他來了。”

    譚皓徹側臉望向窗外，那一幢幢熟悉的宮殿之中，一騎輕騎率先奔出永寧門，馬蹄踩在柔軟的朱錦上，那點微小的聲音迅速淹沒在了人聲鼎沸之中。

    “那就以同樣的形式，做個了結？”譚皓徹舉起麵前的小酒杯，在蕭舲的麵前晃了晃，一滴清酒落在了桌子上，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蕭舲楞了一下，手指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她拿起自己手邊的酒杯，向前輕輕一碰，那一聲清脆的聲響，撞破了暮色四合的淒涼。

    外麵是鑼鼓喧天的樂聲，而空曠的鹹寧宮內，譚皓歌長身而立，望著大殿外一點點黑下去的天際，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前摩挲著，久久無語。

    宮人站在殿門外踟躕不前，在禮官的再三催促下，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輕輕叩響了譚皓歌的殿門：“陛下，吉時就要到了。”

    殿內傳來一聲細小的撞擊聲，宮人心下一驚，正猶豫著要不要推門進去的時候，隻聽見大門在自己的麵前“吱呀——”一聲被從麵打開，譚皓歌正色邁出門檻，一張俊朗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波瀾。

    而在寂靜無人的鹹寧宮，那枚通體透亮的玉石，正靜靜的放置桌前一方精致的小匣當中，穩穩地躺在桌案上。

    “如果你回來，可願意做我的妻子？”

    一切的結果都建立在“如果”之上，但是當這個“如果”的條件不複存在了，那一切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那些已經說出和沒有說出口的話，都隨著小木匣蓋子的落下，而終究被歲月緩緩覆蓋，往後的日子，終日麵對著漆黑一片的封閉空間，不知何時，能夠再一次重新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