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asuka

    “那，我們也該——”

    在那個人和賀茂先生相繼離去後，海瑟也向阿翔招了招手，開口準備向我們告別。

    然而就在這時，從破敗教堂的一角再度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海瑟立刻緊閉雙唇。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那個角落的同時，我踏出一步擋在姬乃身前。

    “……是愛德華嗎？”

    沒有應答，窸窸窣窣的聲響依舊斷斷續續地傳來。

    寂靜的教堂中，這種聲響顯得格外詭異。

    “應該沒錯。”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海瑟的聲音似乎有些許顫抖。

    這也難怪，再怎擅長魔法，終究還是女孩子。對於這種恐怖係的東西，像姬乃步她們那樣不擅長也可以理解。

    發出聲音的方向明顯是剛才愛德華的……遺體所處的位置。盡管沒能確認他的死亡，但我不得不使用這個詞語，因為我實在是不知道什人在變成那種狀態後還可以活下來。

    在那時候，那個角落的狀況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然而現在不知為何卻完全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深不見底的暗影，隻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不斷傳來。就連自認膽大的我也有些脊背發涼。

    “我去看看。”

    一片沉默中，我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愛德華的遺體在那種狀況下還能起什變化的話，一定不會是好事。

    他生前還對姬乃特別執著，甚至假裝合作接近我們，不惜殺掉我也要獲得姬乃的力量……想到這些，我便覺得我需要從這種異常事態之中繼續保護姬乃的安全。

    “……心點。”

    “嗯！”

    姬乃的關心為我注入了力量，我深吸一口氣，提起槍向著散發著詭異氣氛的黑暗走去。

    隨著一步步接近目標，氣溫似乎也漸漸降低。與穿慣了的褲子不同，短裙並沒有辦法抵禦侵襲而來的寒氣，整個下半身都涼颼颼的，這也令我倍感緊張。

    更令我不安的是，這種寒意不禁令我想起初見愛德華的時候——那時見慣了的前田家的房間，竟像是地獄的入口一般。

    我不得不停下腳步，再度深吸一口氣來平複心情。

    然而就在這時，心髒突然猛地抽緊。

    這是本能在向我發出警告。

    熟悉的感覺令我還沒來得及思考便做出了反應，右手提起槍擋在身前。

    幾乎是同時，伴隨著撲麵的疾風，從槍上傳來了莫大的衝擊力。如果不是我剛好做出反應，恐怕在一瞬間就會被壓倒。

    “飛鳥！”

    姬乃焦急的呼聲傳入耳中。

    “我……”

    本想對她“我沒事”，可此時我並沒有絲毫出聲的餘暇。

    手中的槍身，被巨大的爬行動物爪子給緊緊攫住。

    墨綠色的鱗片，銳利的尖爪，傷痕淋漓斑駁見骨，甚至還散發著一股腐臭味。

    但是爪子所發出的力量卻是貨真價實的可怕。我雙手齊上也隻能勉強支持住自己不被壓過……不，可以是我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與這一隻爪子抗衡。如果我沒能在一開始及時作出反應的話，恐怕身軀早就被這利爪輕易貫穿了。

    擁有這種爪子的肯定不會是普通的蜥蜴。

    “邪龍”二字再次從我腦中閃過。

    “瑪巴斯先生！”

    “了解！”

    伴隨著雄壯的吼聲，黃金色颶風掠過身旁，我的手上也突然一輕。

    下意識吐了口氣之後，我才重新把握了眼前的狀況。

    襲擊我的利爪被黃金魔神一擊揮斷，它順勢擋在我與“敵人”之間。

    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黑暗中的一切一覽無餘。

    地上蠕動的肉塊比起之前看到的時候更接近生物的形態，然而那與我印象中的愛德華已經完全無關。

    準確的，應該是“生物的一部分”。

    被鱗片包裹、腐化跡象明顯的“那個”，看起來就像是從已經死去的爬行動物屍體上剁下了連著軀幹的一條前腿一般。

    被瑪巴斯先生切斷的爪子前端已經化為飛灰，卻又在轉瞬之間再生完畢。

    “看來邪龍的魔力已經將愛德華先生的身體完全侵蝕了，甚至暫時壓抑住了伊斯卡蕾雅鹽化的力量。”

    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海瑟俯視著麵前詭異的一條爪子，淡淡地著。

    從毫無表情的臉上果然還是無法讀出她到底在想些什。

    “那愛德華呢？”

    姬乃也來到了我身後，出聲詢問。

    “大部分肉體和精神已經‘死亡’，”海瑟輕點著的腦袋，示意地上的一堆白色粉末，“但是少部分靈魂大概被囚禁在了邪龍的肢體之中。”

    是嗎，愛德華他還……

    “那這個邪龍的爪子為什不會被鹽化呢？”

    “大概是因為邪龍的強大魔力暫時壓製了鹽化力量的關係吧，不過或許撐不了太久。你們看。”

    戴維會長也湊了過來，伸手指向肢體的另一端。在那依然可見些許白色的痕跡。

    “怎大家全到這來了。”

    海瑟皺起了眉頭，因為在場所有人都已經圍了過來。薔薇十字會的另外兩人望著蠕動的邪龍肢體嘖嘖稱奇，正憲先生和伊莉娜姐似乎更關注的是姬乃的安全問題，因此站在了稍遠一點的地方。就連阿翔都湊到我身邊探頭探腦。

    “請退後，尤其是並沒有戰鬥能力的人。危險並沒有完全解除。”

    “噫！！！”

    話音剛落，阿翔便慘叫一聲閃到我背後，抓住我的衣角瑟瑟發抖。

    “瞧你那點出息。”

    姬乃不失時機地挖苦著。

    “出息能當飯吃嗎！？命要緊啊！”

    望著這樣理直氣壯的阿翔，海瑟麵無表情地歎了口氣，隨即將手伸向了麵前的怪物。

    從雪白的指尖溢出的魔力，形成了巧精致的魔法陣。

    緊接著，地麵上的陰影蠕動起來，數條漆黑的觸手猛然伸出，將掙紮著的龍爪捆了個結實。

    “這樣就基本上不會有問題了。”

    這話一出口，阿翔又神氣活現地跳了出來，一副完全沒把麵前的奇怪物件放在眼的架勢。

    姬乃白了他一眼，便繼續開口詢問。

    “那這個……東西該怎處理？”

    “這樣的邪惡之物自然是早些消滅為好。”開口回答的是戴維會長，“隻是傳中的邪龍鱗片十分堅硬，難以損傷。盡管剛才魔神閣下的攻擊已經充分證明是有效的，但是看起來邪龍肢體的再生能力十分可怕，連無往不利的鹽化之力都能夠壓製，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好辦法。”

    “然也。”瑪巴斯先生接下了話茬，“用某的魔焰應該能夠燒盡，然而大概會耗上數時之久。況且某也無法保證此物不會死灰複燃。”

    “並不需要那麻煩。”

    麵對二人的意見，海瑟卻搖了搖頭。

    “哦，海瑟姐有何高見？”

    海瑟並沒有理會戴維會長，自己了下去。

    “據我所知，邪龍現在並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完全顯現的能力。隻能寄生在宿主之上，顯現一部分的形體。而且這種寄生並不牢靠，大部分情況下需要依賴魔法道具才能加固它與宿主肉體的聯係。請看那。”

    海瑟指向的，是“手臂”較為靠近根部的部位。

    “……啊！”

    看到了。兩片墨綠色的鱗片間，夾著一枚殘破的指環一樣的東西。

    “唔，這難道就是‘尼伯龍根指環’？”

    戴維會長眉毛上挑。

    “不，這隻是一枚夾在偽造的《死之書》中的贗品，單純作為傳導邪龍魔力的中介使用，與那枚不知去向的真品沒有任何聯係。”

    戴維會長與艾雷克托同時發出了重重的歎息。

    “啊，不不不……”青年艾雷克托回過神來急忙擺擺手，“我，我不是要拿到指環統治世界什的，隻是單純對指環的構造感到好奇而已，真的！”

    “我知道，煉金術師就是這樣的人。”

    海瑟頗為理解地點點頭，令戴維會長苦笑起來。

    “也就是，毀掉那個就能消滅這個奇怪的……呃……囉？”

    或許是實在不知道該怎形容眼前的物體，姬乃直接含糊地混了過去。

    不過這也並沒影響到波瀾不驚的海瑟，她依舊淡定地點點頭。

    “是的，隻要破壞掉指環，這段邪龍的肢體可以輕而易舉地被消滅。”

    完，海瑟向著“那個”伸出了手。

    可是經過了良久，什變化都沒有發生。

    “請讓我來吧。”

    依我擅自猜測，海瑟可能與我有著同樣的心情。

    她剛才過，愛德華的靈魂雖然有大部分已經消亡，可仍有殘存的精神被囚禁在了這邪惡的生物之中。

    就如同帶著雪乃夫人殘留思念的月女神會被姬乃稱為“媽媽”一樣，即便麵對著這種奇形怪狀的物體，我也很難將它與愛德華完全割裂開。

    海瑟或許也有著同樣的想法，所以才無法下手吧。

    但是我不同。

    愛德華是我的好友，但同時也是我的仇人，是妄圖傷害姬乃的人之一。

    我想要將他的靈魂從這邪惡之物中解放出來，也想親手與他做個了斷。

    出於這兩種原因，由我來下手是再合適不過了。

    我拔出魔劍狂熱，反手持劍懸在指環上方。

    以狂熱的銳利，破壞一枚的殘破指環自然是手到擒來。

    被海瑟的魔法禁錮住的怪物別躲避反擊了，連掙紮都做不到。

    隻需要將手這樣壓下去，便能與愛德華永遠訣別了。

    …………

    可是，顫抖的手卻沒能移動哪怕一公分。明暗不定地搖曳著的劍刃更是將我內心的動搖展露無遺。

    我，我……

    就在這時，令人心頭一顫的溫度覆蓋住了我的右手。

    “姬乃……”

    “笨蛋，不是好了要一起麵對的嗎？”

    “可，可是——”

    可這是我作為騎士必須要做的。更何況姬乃與愛德華本身就沒有多少牽連啊。

    可我的話語被姬乃的手擋住了。

    過了片刻，她放開了捂住我嘴巴的手。

    “別看人了，我是不會讓你為了我獨自戰鬥的。麵對那些人的時候我可能幫不上什忙，但是這種時候就盡情地依靠我吧。無論什事，我都會與你一起背負的。”

    ——正如同你把自己的一切交給我一樣，這是我回報你的方式。

    從肌膚相接的手上，傳來了姬乃並未出口的話語。

    謝謝你，給了我戰鬥下去的勇氣。

    魔劍狂熱閃爍著寒光，兩隻手同時向下壓去，利刃將指環輕易貫穿。

    一直惡心地顫動著的怪物突然停住，同時一陣淒厲的慘嚎直接在腦中響起。

    海瑟收回了魔法，可邪龍的肢體再也無法動作。

    原本被徹底壓製的鹽化之力猛然膨脹，墨綠色的龍爪連同指環，在一瞬間化作白鹽。

    終於結束了。我吐出胸中鬱結的一口氣，可壓在心口的大石卻沒有被完全撤去。

    剛才在腦中響起的哀嚎，像極了愛德華的聲音。

    我抬起頭環顧四周，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似乎剛才的嚎叫聲大家都有聽到的樣子。

    “謝謝你們。兩位的勇氣令我汗顏。”

    海瑟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向我們兩人鞠躬致意。

    “沒，沒什啦，這是我們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