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前世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鹹幹花生 本章:番外 前世

    劉君酌行事向來是我行我素的,他不會因為別人的眼光而收斂,也不會因為別人的喜樂而有什心理負擔。

    可是這次去醫院,他卻罕見地覺得腳步沉重,有些走不動。

    他身後跟著兩個保鏢見他腳步放緩了,也跟著慢慢行走。

    發林元年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打量來來往往的護士,口中取笑,“君酌啊,美女們的眼睛幾乎黏在你身上了,你就不能憐惜一下?”

    劉君酌沒有話,他抬眼看向四周,見建築雖有些舊了的痕跡,但整齊幹淨,四周草木生機盎然,鮮花在絢爛地綻放——這個城市,不愧被很多人稱為花園城市的好地方,綠化真的很好。

    “從荒涼漁村到繁華大都市,鵬城可真了不得啊!”林元年見他站著打量四周,也跟著看向四周,口中,“你剛來這的時候,這很荒涼吧?時代在發展,一切都越來越好了。”

    他到最後,忍不住有些感慨。

    劉君酌點點頭,他剛來這的時候,差點被南方的炎熱和潮濕給嚇回京城,但堅持下來,就有幸見證了這座城市從無到有,從荒蕪到繁華。

    其實這個時代,基本都是從零落走向繁華的。但也有一些不幸,是慢慢從繁華走向零落的。

    他即將要去見的人,就是身在這樣的家族。

    林元年見他不動,便催促,“走吧,在想什呢。何老先生臨去時最放心不下女兒,我們還是早點去見她為上,也免了她牽掛——”

    他到這戛然而止,摸摸鼻子,“哎,我忘了,他女兒是個植物人,應該是不會牽掛的。你那有能力的人,怎這傻,為了個女兒拖垮一大家子呢?”

    劉君酌扭頭看向他,“如果不是因為何老先生有情有義,你會跟著過來?”

    “起來也是。”林元年再度摸摸鼻子,“不過,為了女兒弄得家散了,真的很不值得。要是我,狠心舍棄了這個女兒,壯大家族,去幫女兒報仇。”

    劉君酌看向湛藍的空,“或許最初什也不想,隻希望女兒能睜開眼睛醒過來。”隻是沒有想到,女兒一直不醒,無知無覺地活了那多年。

    “何家人似乎都沒有怨言,想來是很疼愛頭躺著的那位何姐的,奈何……”林元年歎了口氣。

    他和劉君酌在請何老先生之前,是查過何家的,這幾又從同去的一些人口中知道何家的事,就一直很想歎氣。

    劉君酌沒有再話,他抿了抿薄唇,抬腳往醫院走。

    他生得異常高大,走在人群很亮眼,再加上長相英俊,多年養尊處優、發號施令以至於有了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氣勢,所以一路走來,吸引了一大批愛慕的目光,更有些臉紅心跳的護士傻乎乎地跟著來。

    林元年走在他身後,見了嬌俏的護士有些走不動路,就勾了兩個話。

    哪知兩個護士都是跟他打聽劉君酌的,對他並無什興趣。

    林元年心中吃味,卻還是風度翩翩,

    “你們倒是好眼光,他富甲下,還未結婚生子,多的是富家大姐青睞,可惜啊,他是一個都看不上。你們如果有能耐,不妨去試一試,若成功了,下半輩子榮華富貴少不了。不過,他是個大酷哥,不愛話,不勾三搭四,你們可要有心理準備!”

    “我們喜歡他是因為他長得帥,還有一雙大長腿,是行走的荷爾蒙,和有錢可沒有關係。”一個護士。

    這樣話就無趣了,林元年頓時沒了興趣,打了個哈欠抬腳跟上劉君酌。

    護士愕然,不知道自己實話實哪兒得罪他了,和另一個護士相視一眼,跟了過去。

    實在是那位長得太帥,腿太長,魅力非凡。

    就是和她們無緣,跟上去多看幾眼也是件幸福的事。

    劉君酌在去病房之前,先找了李真真,告知何老先生何學已經去世的消息。

    李真真聽到消息愴然淚下,不住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何叔怎會……他前幾還是好好的,我托醫生查過他的身體,他很健康……何叔去了,亭亭怎辦?亭亭怎辦?嗚嗚……”

    她捂著嘴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劉君酌見她和自己同齡,卻哭得那樣悲傷那樣不顧風度,話語除了難以置信何學的死訊,還很擔心何學的女兒何亭亭,心中不由得一歎。

    何亭亭沒能見證這個漁村從荒蕪走向繁華固然不幸,但她有很愛她的家人,有一直記掛擔心她的好朋友,何嚐不是一件幸事?

    他忍不住好奇,讓那多人真心疼愛著的女孩子,到底是怎個長相,怎樣的性格?

    或許,她是鵬城荒蕪歲月笑得一臉燦爛的美麗姑娘,有一雙笑起來如同月牙兒一般的眼睛,頭盛滿了星光和陽光,讓所有人回憶起來就忍不住心暖暖的,然後加倍地愛她。

    林元年站在辦公室外,聽著頭的哭聲,抹了把臉,決定不進去了。

    他是真不喜歡看到別人悲傷。

    站了一陣,聽到頭的哭聲漸歇,他尋思著,或許可以進去了。

    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那腳步聲很是猶豫不定,走走停停,快快慢慢,仿佛充滿了為難。

    難道又是來勾搭劉君酌的妹子?

    林元年轉過身。

    來人是一個五十來歲的憔悴女人,滿麵怯懦,頭發已經花白了,手上提了一袋子水果,見他回頭,她似乎被嚇著了,腳步驟停,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他。

    “你找誰?”林元年問這個看起來膽子很的女人。

    “我、我、我找李真真。”女人結結巴巴地。

    林元年扭頭看向緊閉的辦公室門,“她啊……”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紅著眼睛的李真真出現在門口。

    林元年看向她身後,見劉君酌的俊臉上還是沒什表情,就對李真真,“有人找你——”

    話還沒完,他就看到李真真滿臉憤怒地撞開他走了出來,狠狠地推了憔悴女人一把,“王雅梅,你來做什?你這個白眼狼,當初何叔給了你一套房子住,你現在又買了一套也不肯還,你還好意思來?”

    “我想還的,可是他們都不同意……是我對不起何叔,也對不起亭亭……”王雅梅一臉歉疚,跟媳婦似的抹起了眼淚。

    李真真氣得很,“房子是你的,當時登記了你的名字,你如果肯還,自己還就行了,為什還要聽他們的意見?”

    “這是夫妻共同財產,而且我兒子和女兒都,他們也有份……”王雅梅自己也不下去了,低下頭,“我正在賺錢,等我賺到了——”

    李真真尖聲打斷了她的話,“不用等了,何叔已經不在了,他已經不在了!你這個白眼狼,現在放心了吧,再也沒有人需要你還房子了。”完鼻子發酸,又開始流淚。

    “什?”王雅梅驀地抬起頭,怯懦的臉上滿是震驚,“怎會,前幾還好好的,他下樓賣水果,我見過他——”

    李真真聽她提起前幾,失控地又推了她一把,“你給我滾出去,以後別來找我了!”

    完,不再理會王雅梅,又抹了一把眼淚才看向劉君酌,帶著鼻音,“劉先生,你跟我來吧。”

    劉君酌淡淡地瞥了王雅梅一眼,跟在李真真身後走了。

    林元年看了叫王雅梅的女人一眼,心中暗自搖頭。

    看這女人的麵貌和穿著打扮就知道,她的日子肯定過得不好,而且在家估計沒什存在感,也沒什話語權。

    真的,一個有房子的鵬城土著活成這個樣子,實在丟臉。

    他又看了提著水果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的王雅梅一眼,起身跟了上去。

    路上,李真真平靜了些,這才對劉君酌道,“劉先生,帶亭亭的侄女回來和幫亭亭三哥脫罪這兩件事,我幫不上忙,就聽你的,麻煩你包辦了。但是照顧亭亭和處理……”

    她到這,聲音又哽咽了,“照顧太太和處理之後的事,就交給我吧。我時和她很要好,我希望能幫她做這些事。”她不肯出“後事”這兩個字,就用了“之後的事”代替。

    劉君酌訝異地看了李真真一眼,他認識的人很多,可是善良如李真真的,還是第一次見。

    想了想,他道,“何老先生是因為受了我的邀請才出事的,還是由我來辦吧。隻是何老先生的事,是瞞著那位何姐,還是告訴她?”

    植物人還有思維嗎?還能聽懂外界的話嗎?若是聽懂了,會不會大受刺激?

    “告訴她。”李真真從口袋掏出紙巾擦眼淚,“亭亭不喜歡別人瞞著她……這多了,她肯定很急著想知道何叔的消息,她和何叔關係很好。”

    林元年加快腳步,“恕我直言,既然何姐和何老先生關係好,驟然告知她這個消息,會不會不好?”

    劉君酌也看向李真真,他也是擔心這個問題。

    “我了解她,她是一定要知道的。”李真真低聲道,“也許你們會以為我冷漠,但事實上,我寧願亭亭陪著何叔去了,也不希望她繼續煎熬……她要是知道連何叔也因為她……她……”

    李真真不下去了。

    劉君酌和林元年剛才見過李真真的表現,知道她實在不是個冷漠的人,便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劉君酌開口,“要是我,我也要知道結果,然後早早解脫。何姐是何老先生的愛女,想來也有這樣一份魄力。”

    “其實,何姐是植物人,未必有意識,與不,區別不大。”林元年開口。

    大家的意思都是直。

    三人去了何亭亭的病房,由劉君酌進去。

    李真真坐在走廊外的長椅抹眼淚,林元年覺得去告訴一個植物人她的父親去世了,實在是一件傷心事,所以寧願看李真真抹眼淚,也不肯進去。

    劉君酌站在病床前,默默地看著床上瘦弱得不像個成年人的少女。

    她不像別的植物人那樣臉色灰白發青,而是多了一份活力,鵝蛋臉上帶了絲絲紅暈,許是因為無|欲|無|情無思,她臉蛋顯得很年輕,完全不像和他同齡的,倒似是少女。

    想來何老先生對這個女兒,真的傾盡所有了,不然也不能讓她保持這樣好的光景。

    他目光深深地看著這個叫“亭亭”的女孩,慢慢用視線描著她美麗的五官。

    從兩彎柳眉,到秀挺的俏鼻,再到巧的嘴兒,真真的恰到好處,叫他看著就滿心熨帖。

    真不愧是何老先生的女兒,生了一張讓他看著很順眼很神清氣爽的臉蛋。

    若是她能平安長大,一定是個迷盡男子的美貌少女,或許,她還會被她的爸爸教得博學多才。

    真是可惜了。

    劉君酌壓下心中的憐惜,喟歎一聲,卻忽然想到自己。

    和她相比,他是幸還是不幸呢?

    他出身京城的高官家庭,從什也不缺,隻除了要和討厭的王建雲玩。

    六歲那年,他被母親逼著陪王建雲玩,不得已就玩了捉迷藏。

    當時他不想和王建雲玩,就決定躲好一點,最好躲過一。為此,他爬進了大院子的一戶人家,躲在人家主臥的衣櫃中。

    後來有人來了,一男一女,他從衣櫃縫隙看出去,驚得差點叫了起來。

    那個女人是這房子的女主人,對他和大院的孩子很好很和善,可是那樣好的一個人,此刻竟然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在摟抱親嘴。

    他嚇壞了,不敢出聲,隻直愣愣地看著。

    沒一會兒,臥室的那對男女竟親親摸摸著,脫了衣服辦起事來。

    劉君酌嚇得閉上了眼睛,可是那呻|吟聲、喘|息聲和大床有節奏的咯吱聲,卻還是傳進他的耳朵。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呻|吟和喘|息聲正盛,門忽然被“砰”的一聲踢開了,緊接著這房子的男主人憤怒的聲音響起,“不要臉的狗|男|女——”

    他當時嚇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見證了一出鬧劇。

    當男主人拿著刀子,手起刀落,把那個陌生男人紫黑的、軟趴趴的下身給剁掉時,殷紅的鮮血濺起來,飛入衣櫃——

    場麵實在太過血腥,太過可怕!

    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失聲尖叫起來——

    男女主人的鬧劇早引了大院很多人過來關注,他的父母當時估計在樓下,聽出他的慘叫聲,飛快地上來,把嚇壞了的他抱回家。

    後來,他燒了三,醒來之後再也不肯靠近那棟可怕的房子了。

    家的長輩對他比過去好了幾倍,隻是看著他的目光總是欲言又止中帶著愧疚。

    他不懂,除去在櫃子看到的可怕的事,他的心情漸漸好起來,因為他的母親再不像過去那樣總是逼他和王建雲玩了,即使偶爾逼,家其他人也會幫他。

    他慢慢地長大,收到不少女孩子的情書,聽到不少女孩上來告白。

    可讓很多少年臉紅心跳的事,對他來是一種煎熬。

    他總會忍不住想起那惡心的呻|吟聲、喘|息聲和大床有節奏的咯吱聲,以及那軟趴趴的紫黑東西被刀子剁掉的慘劇,然後對女人避之不及。

    到他十四五歲,和他住在鵬城的叔每早上都跑他房間,關心他的床鋪和底褲問題,要幫他洗衣服。

    之後變本加厲,給了他好幾張來自日本的*****。可他看了就直犯惡心,腦海自動播放六歲那年躲在衣櫃看到的一切,然後吐了出來。

    他的叔背過身體去抹眼淚,之後就再也不給他看那些東西了。

    到過年回家,他看到他豔冠群芳的媽媽硬生生老了幾歲,和他爸爸總是吵架。

    到他三十歲了,他比常人蒼老的爸爸悄悄跟他,不喜歡女人,就找個男人吧,好歹有個伴。

    他想起男人更惡心,那樣紫黑的軟蟲……他當場就吐了出來。

    從此以後他就清靜了,他覺得那樣的日子很好,可是擋不住他的家人、他的朋友,總用惋惜的目光看他。

    五月的風從窗外吹進來,仿佛有海的味道。

    劉君酌慢慢從回憶回神,低頭看床上的少女。

    他和她,真是同病相憐。

    隻是,他並不覺得自己可憐,他並沒有什遺憾,他把熱情放在自己喜歡的事業上,每都過得很充實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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