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顧舒顏醒來之後，逢熙明顯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仿佛這一趟江南之行，讓曾經那個衝動易怒的少年，於一夜之間成長起來了似的。

    是一夜成長，逢熙卻是半點不信的。

    因為人的眼神，始終是騙不了人的，如今的顧舒顏，那行事姿態，並非是一朝一夕可養成的。

    這些日子以來，逢熙是越發覺得，他的這一生，疑點重重。

    自塗洲牢獄之中的那場大病開始，自他擁有這一身神秘術法開始，一切，便都顯得是那般撲朔迷離。

    越來越嚴重的頭疼，讓他在極致的痛苦之中，偶爾會憶起幾個模糊的片段，他雖不清那些究竟是什，卻敢肯定，那一幀幀的片段，絕對不是他此生的記憶。

    深夜，他也會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從頭到尾理順，包括結夢珠，包括那目的不清，身份有待探究的燕靈。

    但越是想厘清一切，他心頭的空洞便越發的明顯。

    眼前的所有，真就是切實存在的？他漸漸地有些動搖。

    於是這夜，逢熙潛入了忠義侯府之中，來到了燕靈的房中。

    燕靈醒來時，便見逢熙正立在桌前，身姿挺拔，猶如青鬆一般，那雙眼中墨色濃深，寂冷如霜。

    她嚇得忙往後縮，連話也不太利索：“國，國師大人？”

    “燕靈。”逢熙開口，喚了她一聲。

    “怎怎了？”燕靈顫顫巍巍地應了一聲。

    她也是搞不清楚，這些男人，怎都喜歡在夜造訪，專程來嚇她？

    可顧舒顏她尚可破口大罵，表達被擾了清夢的不滿，可自己眼前這位大人，她可是開罪不起啊！

    “你究竟是誰？”

    她聽見逢熙低沉的嗓音傳來。

    燕靈一愣，隨後便結結巴巴道：“之前，我不是已經告訴您了？我，我是夢仙……”

    逢熙沒有話，隻是定定地望著燕靈，見她眼神閃爍，不敢與他對視，神色便越發的寒涼。

    也不知過了多久，燕靈方才又聽見他開口問：“或者，我……到底是誰？”

    他這句話一出，登時便教燕靈一瞬神色大變。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被子，半晌才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偏過頭去，道：“我不曉得大人的意思。”

    隨後，燕靈等了許久，也始終未曾聽見逢熙的聲音。

    於是她抬眼，心翼翼地看向桌案旁，卻見那一抹雪衣身影竟不知何時，已然消失。

    “我總會查清楚的。”

    軒窗半開，夜風拂來，將他輕輕地話語揉碎在黑暗。

    燕靈望著軒窗外，簷角那一盞燈火散發出來的橙色暖光，有些失神。

    顧舒顏推門進來時，便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琥珀色的眸子光影微動，抬步走到她床前來，低聲道：“是他來過了。”

    他未用疑問的語氣，反而很是篤定。

    燕靈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發顫：“顧舒顏……我覺得，他似乎快要記起一切了。”

    顧舒顏聞言，便蹙了眉：“他若是此時覺醒，那這件事，倒真是無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