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棟三層高的別墅前,蘇舟多少有些緊張。
他當然不可能是什社交恐懼症,但是……
蘇舟不禁向車庫的方向看了一眼。
……安吉洛正在停車。
蘇舟低頭,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現在的這個進展他是真的沒想到的,聖誕節……相當於是國內的春節吧?在這種時候忽然打擾,他直接跑到旅館去住兩晚才是正常的,而現在……
【……但是,很不幸,在奧古斯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的母親——蒂尼卡·比安奇恰好聽到了我們的通話。】
蘇舟:“…………”
“傻站著幹什?連敲門也不會嗎?”安吉洛停完車,鑒於門口還傻站著一個中國小鬼,他沒有從與車庫相連的門直接入屋。
安吉洛走到正門口,他對自己那堪稱刻薄的口吻有著充分的自知之明,但是被他以挑剔的態度對待了一路的中國小鬼隻是充滿感激地望向他。
安吉洛:“…………”
這人真的是傻的嗎?
隻聽這個傻小子無比誠懇地說:“比安奇先生,您的母親可真善良。”
隨之,不等安吉洛有所反應。
別墅的正門便被人“砰”的從麵打開。
“安吉我聽到引擎聲了!”一個明顯可以被歸類為少女甚至女孩的聲音說,“所以你真的把人接回來了?——啊……”
妮格拉·比安奇穿著單薄的長袖站在門口,與安吉洛相比,明顯呈現出棕褐色的眼睛對著站在不遠處的中國人眨了眨。
蘇舟:“…!”
見麵這猝不及防的嗎?!
蘇舟下意識地抓緊了行李箱的拉杆,這就是他剛才在思考的另一個問題了,來都來了,他的行李箱是否有什可以當做是隨禮的東西呢?
……答案是沒有。
他走的匆忙,帶的都是很必要的隨身物品,諸如洗漱用品和替換衣物,唯一和這兩者無關的,隻有平板的數學題海戰術(x
但是能用這種東西當見麵禮嗎?
……那肯定是不行的啊,又不是什過節走親戚送孩子習題簿,大人歡笑撫掌,孩子流淚痛哭。
蘇舟有點短暫的大腦空空。
“……你好,”兩眼相望三秒後,蘇舟試探著對安吉洛的妹妹抬起右手,“我是……”
“——蘇舟!”又是響亮的一聲,另一個長相與安吉洛有著六七分相似的男孩也從正門口跑了出來,他同樣有著一雙灰色的眼睛,但是他眼中的灰色比安吉洛要深上許多。
“哇……”他佇在門口張了張嘴,“哥哥,你真的把他帶回來了啊……”
…?
蘇舟立馬就意識到,這個男孩似乎對他的感官不錯?
蘇舟不由微微鬆了口氣。
他想,這應該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切入點,接下來就是這碗巧舌如簧粥發揮的場合了。
卻聽到對方忽然又說。
“哥哥,這就是你送給我的聖誕禮物嗎。”
蘇舟:“…………”
這倒也不必。
蘇舟的微笑卡在半路上。
安吉洛則愉快地笑出了聲。
他越過還站在原地的蘇舟,大步走到門口,以趕鴨子的架勢把隻穿著單薄長袖的弟弟妹妹趕到了屋內,同時還扯下了自己的圍巾與外套,盡數扔到了弟妹的頭上。
妮格拉·比安奇一邊扒下蓋住視線的圍巾一邊抱怨:“安吉!!”眼神卻還是在有意無意地往身後瞅。
德安·比安奇一邊扒下蓋住視線的外套一邊說:“哥哥!”
安吉洛懶懶地拍了拍弟妹的頭,又按著弟弟的頭轉了個向:“看到了嗎?”安吉洛指著仍然站在門口寒風的某中國人,“那就是你的聖誕禮物,好好招待他——讓他招待你,奧,他是你的了,別來煩我,你一直是一個貼心的弟弟。”
這……
……德安有些心動。
但是他還是小聲說:“哥哥,你不是很喜歡蘇舟嗎?他是來找你玩的吧。”
潛台詞是,直接當甩手掌櫃是不是不太好啊。
安吉洛卻隻是輕嗤一聲,按著德安的頭,把弟弟向門口的方向推了一把。
“你們兩個小孩子去玩吧——”安吉洛拖著長長的尾音,低頭看向另一邊,“妮拉?”
妮格拉·比安奇抱著已經被她兩下對折疊好的圍巾,跟上了哥哥的步伐:“安吉我和你一起!我才沒有奧那容易變心!”
說著,兩個人就快步離開了門廳。
對此,仍然佇立在門外雖然能清晰地聽到對話但實則並無法聽懂意大利語的粥:“…………”
所以你們都說了什?妹妹最後又說了什?是友好的還是不友好的?難道要把意大利語也提上日程了嗎?不要啊,他的德語水平還停留在超基本的簡單交流,西班牙語更是停留在“你好謝謝再見我想死你了室友我愛你”啊。
總之,蘇舟最後是被和他差不多高的德安·比安奇領進門的。
是的,和他差不多高,這大概就是在某些白種人與某些黃種人之間客觀存在的生理差異吧。
“……我和妮拉是雙胞胎。”萬幸的是,德安的英語非常流利,雖然依舊免不了的帶有一些意大利口音。
他蹲在門廳的櫃子前,給蘇舟找客用拖鞋,他同時粗略地介紹起自己的家庭狀況,因為他知道他的好哥哥肯定不會有耐心和對方說這些:“妮拉、妮格拉·比安奇,就是你剛才看到的女孩,那是我的姐姐,比我早出生一小會;我是德安·比安奇,你可以叫我奧,奧比安更酷不是嗎?我們都是十四歲,今年在上九年級……啊,你更喜歡黑色的拖鞋還是紅色的拖鞋?”
“紅色的就可以了,謝謝。”蘇舟很有禮貌地說,選擇了顏色更鮮豔的那個,然後他開始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微微張望。
走廊、牆壁、掛件、暖色係的壁紙、壁紙上的框架……
與他想象的……不,鑒於主體是“安吉洛·比安奇”,其實他對“安吉洛·比安奇的家”沒有任何幻想,倒也不是不曾想過,而是這個問題實在太難聯想,就像是腦海對此隻有空茫茫的一片,根本就是無從可想。
而當不曾存在的幻想映入現實之後……
……至少在門廳長廊的這個範圍,蘇舟的感覺就是很普通。
……普通,並且溫馨。
沒有什稀奇古怪顯得很高檔的藝術品,掛在走廊兩側的是很生活化的小物件還有家庭照,因為正值聖誕節,又增加了不少紅綠相間的彩帶與或大或小的金色鈴鐺。
蘇舟的視線正好落在了一張照片上。
而這時的德安恰好也拿著還沒拆封的新拖鞋抬起了頭。
他順著蘇舟的視線看去。
“……啊,”德安露出了笑容,“那是我和妮拉的小學畢業典禮,哥哥和媽媽一起來到學校為我們……慶賀?”
……蘇舟的第一反應是,這真不安吉洛·比安奇。
不過,這樣的想法顯然是錯誤的,因為這隻是“外人的想法”而已,而那些記錄了狹縫歲月的照片,其真實度要遠勝“想法”與“外人”。
隻聽德安用著一種既不讚同卻也隱含開心——更甚至是炫耀的口吻說:“小學畢業典禮的那一天,哥哥其實還有著很重要的比賽,是循環晉級賽——啊,那個時候的他還在打橄欖球——但是哥哥翹掉了比賽來參加我和妮拉的畢業典禮,當然了,從教練到隊友到球迷都對此感到無比憤怒,隻有那一場比賽的對手們在開香檳慶祝,那也是很瘋狂的一次事件……那股瘋狂的勁兒比現在還猛,畢竟橄欖球確實是一種比乒乓球更強調身體對抗的‘野蠻運動’吧?所以橄欖球的球迷往往比大多數的乒乓球球迷要更……情緒激動,更何況哥哥當時的位置是超級重要的四分衛……你知道四分衛嗎?”
蘇舟一邊脫下自己的鞋子,一邊誠實搖頭,他對橄欖球是真的一點也不懂。
德安解釋說:“橄欖球的四分衛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主要負責傳球和場上指揮,說是整支球隊的核心也不為過……有著‘球場上的指揮塔’的美稱※——哥哥的位置是四分衛,而且他的全局視野與傳球籌劃都具有不可替代性,是客觀意義上的‘獨一無二’、‘非他不可’……其實我和妮拉真的沒有要求他必須來,我們連這樣的想法念頭都不曾提過——我們當然想讓他來,但是因為正好和比賽撞上了,他不來才是正常的,可是他還是來了,之後的結果你也能想到了。”
蘇舟這時已經換好了鞋,他在原地踩了兩下紅底黑邊的室內拖鞋,提起行李箱,跟著德安一起沿著前廳長廊往走。
德安一邊走一邊說:“聽說你是因為擔心哥哥才臨時飛過來的——他很好,好過頭了,你不用擔心……不過我也可以理解這份擔心,因為小時候的我和妮拉可能就像是現在的你?但是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哥哥就是這一個人,我其實對那些球迷教練包括哥哥的隊友都感到很抱歉……我是說小學畢業典禮與循環晉級賽相衝突的那次,那次真的很糟糕,有太多人恨死他了,真的會上門堵人想揍哥哥一頓的那種。”
“哥哥確實自由過頭了。”
“媽媽其實覺得哥哥的做法很不合適,我和妮拉也覺得不太好,但是我們也無法否認,在我們看到哥哥出現在教室門口時,我們簡直開心得想要大聲尖叫——大聲尖叫的背景音是無數的肌肉壯漢對哥哥的恨聲詛咒與怒罵。”退出轉碼頁麵,請下載app愛閱小說閱讀。
“怎說呢,”德安的眉頭皺了皺,又很快鬆開,“這次年終巡回賽的聲勢確實要更大一些,不過歸根結底還是一類事情,我和妮拉還有媽媽都習慣了,雖然還是會免不了的擔心,但我們其實也很清楚,哥哥根本沒事,隻能說他的很多做法的確和人們長久以來默認的……規則?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
這真的是很委婉的說法了,蘇舟默默地在心把“不太一樣”改為“很不一樣”。
顯然,德安自己也很清楚他的這個描述並不“準確”。
“我和妮拉都為此感到不解與困惑過,”德安這說,“哥哥的行事風格實在是和我們日常接受到的信息、這個世界應有的樣子太不一樣了,所以,有一段時間……隻是很短暫的一小段時間,我們覺得有安吉這樣的哥哥簡直是太羞恥與丟臉了——但是真的隻有一小段時間!!六年級升七年級的時候,誰還沒有點想要擺脫‘大人’的青春叛逆期呢。”
“之後我們就看開了,這樣的哥哥地球上隻有一個吧,我們超愛他的。”
說到這,德安回過頭,對著聽得專心致誌的蘇舟聳了聳肩膀,明明是有幾分相似的容貌,但是那副眉眼輕鬆的模樣完全不可能出現在安吉洛的身上——德安的輕鬆是真的輕鬆,安吉洛的“輕鬆”往往會讓人覺得他的每一根睫毛都在對人施以嘲諷。
“嗨,蘇,”德安自然而親近地說,“我可以這叫你吧,說實話,你是我近半年第二喜歡的球員,等會一定要給我幾個簽名與合影——順帶一提,我最喜歡的球員當然是哥哥,我和妮拉最喜歡的球員永遠都是他——至於你的‘前任’是羅德格斯·雷耶斯……在你之前,我第二喜歡的球員是他,差不多近兩年,但是現在他在我這已經‘退役’了,不過妮拉第二喜歡的球員還是雷耶斯……”
“……跑題了,蘇,我是想說,我在對你‘示好’,你感受到了嗎?”
…
……
>>章節報錯<<